一个“资深”黑市拳手讲述十年不堪回首的职业经历:输了就可能会死!
近些年来,外国搏击与中国散打不断交锋,空手道,泰拳,拳击,踢拳,尤其是与泰拳的交锋,在国内掀起了不小的热潮。随着这股热潮,一些国外的格斗项目,比如WWE(自由摔角,主要是表演性质),UFC(铁笼格斗),MMA(包括但不限于UFC),以及被称作世界最强格斗大会的K-1比赛,相继进入国人的关注视野之中。在这东西方武术文化不停的交汇碰撞中,“最强”这个词语往往成为了大家争论的对象,尤其是跟泰拳的几度交锋后,“中国功夫”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置疑,以至于出现了被称作妄想型的“李小龙患者”。随着这些被争吵不休的话题,还有一个话题让很多人感觉似真似假,不可捉摸,那就是地下黑拳。
传闻泰森在1992年入狱之后,跟监狱里面的黑市拳手金哈格交锋,不到十秒钟即被干倒在地,头部受到严重震荡,鼻骨骨折,肋骨断了三根。从此以后,“黑市拳”作为强悍和凶狠的代名词在国内格斗文化中风靡一时。有人说这些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都是以讹传讹的东西。而有的人却对此坚信不疑,每次提起“黑市拳”里面的人物,都是姓名,年龄,出身,战绩等情况无比确凿,如数家珍。甚至还有全世界最著名的“五大黑拳训练营”的说法。这些种种传闻和说法,都好像隐藏在浓雾中的人影一般,让人难辨真假。
在此,我并不是要断言这些是真还是假。单纯的做出结论,并不能让任何人信服。我要做的是,把我所知道的所谓的“黑市拳”的情况完完整整的呈现给大家,让大家自行去判断,去解读。因为我从十八岁开始,迫于生活开始进行地下拳赛,一直到现在,我二十八岁。十年的时间里,我在里面度过了别样的岁月,甚至在最后的时刻,我无限的接近过王者的巅峰。我曾经让“西毒”这个绰号,成为过许多拳手的噩梦。
我出生在曹州城中一个有着深厚武术氛围的县城。曹州,曾经被评为全国著名的武术之乡。在我小的时候,耳濡目染,对武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进入了县里面的武术队,学习一些基础套路。后来在升初中那一年,我的个子长高了许多,放弃了套路,开始练习散打。这一练,虽然只是断断续续,但中间却没有中断过,一直到了大学。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考入了天津市的一所大学,读艺术设计专业。我是作为一个美术生考进去的。后来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直接考体校。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练武在我的印象里一直就是一种爱好,我没有把他当作过一种专业来对待。但没想到,这个爱好,却让我度过了整整十年的别样青春。
刚进入大学的时候,从小县城第一次进入到大城市,我还是一个懵懂的毛头小子。虽然天津在当时也够破的,号称是“被轰炸过的直辖市”,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大开眼界了。一切对我来说都充满了新奇,就像忽然间在我眼前展现出了一个另外的世界。要知道,我在去天津之前,连直上直下的电梯都没有见过。十几年枯燥无聊的苦读生涯,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打破了。现在我还记着我的下铺,南方室友老朱曾经说过我的,“刚走进寝室的时候,两腮上还带着农村红,迎面就是一股清新的乡土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孩子。”
进入学校之后,我得到了彻底的解放。在苦读中积攒了十几年的压抑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人生仿佛到了尽情享乐的时候。再没人管我,再没人约束我,也不必面对升学的压力,我仿佛到了自己的新大陆。再加上美术系的课程本来就比较少,自由散漫的气氛也最浓厚,很快,我开始学会熬夜上网,喝酒,抽烟,和女同学逛街,通宵打牌,甚至连头发都染成了黄色。这在现在看来很傻。但在我那个时候,也就是十年前,却已经是非常新潮的作派。
厚积薄发才能长久,可是我这一下子把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出去了,疯玩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隐隐的感觉到莫名的空虚。当时艺术专设计业还是比较吃香的专业,不像现在,只要会玩电脑,知道什么是“PS”就敢说自己是搞设计的。我们也被其他的专业所嫉妒,说我们是毕业之后最好找工作,来钱最快的一个专业。所以,别的专业一年学费都是两千,三千,而我们的一年学费则是八千,有的学校甚至是一万。
顶着这种“好专业”的光环,一个劲的瞎玩也不是办法。好像当时大家的心理都差不多,一进了学校,都是发疯般的玩了一段时间。当被积攒的压抑发泄的差不多了之后,大家都开始进入正式的大学生活。当时学什么最重要?电脑。
在没上大学之前,我连电脑长啥样都不知道,也不懂电脑还分主机跟显示器,还以为那显示器就是整个电脑的全部了。当电脑热兴起来之后,同一个寝室的都相继买了电脑回来,没事就在宿舍里一边戴着耳麦听歌一边学软件。我当时挺羡慕敲着键盘“噼里啪啦”的感觉,尤其是敲着自己的电脑。因为是搞设计用,都不买品牌机,都是自己配置的。就算是很一般的配置,一台电脑下来也要四五千块钱。可是交完学费之后,我身上的那点生活费都快浪费光了,哪有钱再去买电脑?
迫不得已,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当我喊出“爸”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距离上一次打电话回家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我爸听完我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妈阑尾炎犯了,做手术花了一千多块钱,住了几天院,又买了一些药。那个电脑,你再等一段时间买吧。”
在那一瞬间,我难受的几乎要掉下泪来。我妈做了手术,我居然都不知道这一回事。家里的经济也一定很困难,否则我爸是绝对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在那个时候,我忽然羞愧的要死,捧着电话筒的双手都在颤抖。我不想让我爸听到我有些哽咽的声音,说了两句之后急忙挂掉了电话。
那天我的心情非常失落,晚饭也没有吃,就在校园里面呆呆的走着,有个篮球砸在了我的身上都没有反应。过来捡球的人推了我一把,说道:“欧阳?你咋了,被人给煮啦?”
我抬头一看,是机电系的王辉。这小子瘦骨嶙峋的,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估计一百多斤刚出头。就他这体格还打篮球,也不害怕被人撞死。王辉是天津本地人,比我高一年级。在新生入学的那天,他负责接待新生,带着我找宿舍,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也刚入学的东北哥们。那个东北哥们很明显继承了女真人的血统,看上去就很野,皱着眉头非常蔑视的瞅了王辉一眼。王辉天津本地人,怎么着也不能被外地人给吓住了啊,当时两个人没两句话就推搡了起来,王辉差点挨揍。幸亏我及时把两人劝开,这东北哥们看我出头,伸出手来就想把我推倒。我抓住他的手腕,一翻一拧,就把他给摁那了。等我松开手之后,这东北哥们瞅了我一眼,二话没说就走开了。从那以后,这哥们每次遇到我都跟我打招呼,跟熟人似的。这事以后,王辉也成为了我的一个“土著”朋友。
我看了他一眼,随便糊弄了一句:“没事,我就溜达溜达。”
“怎么了?看你这死样吧,跟养不活了似的。”王辉也不打篮球了,把球朝篮球场里面一扔,跟着我溜起校园来:“到底咋了,跟兄弟说说。”
这事我咋跟他说啊。我总不能说我觉得自己没钱,家里还有事,心里一团乱麻。我就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杂事,郁闷。”
“郁闷个鸟啊!大好青春,你瞎郁闷什么?”王辉丝毫不理解我心中的烦闷,竟然拉着我往回走:“跟我出去一趟,玩去!我三叔给我的几张免费券!丽达的!”
丽达是本地的一家夜总会,在市内挺出名的。我早就听王辉说过,他三叔是这家夜总会的投资人之一,也是道上混的很开的。每当说到这里,王辉都要恨恨的说道,当初要不是那东北哥们及时收了手,非要叫些人弄残他不可。我对于这些东西很不感兴趣,那些夜总会我一次也没去过,但电视上经常看到,里面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不知所谓的摇头晃脑的吸毒。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我对这些明显带有资本主义色彩的“堕落文化”带有一种天生的抵制和惧怕心理。我摇摇头说:“不去!”
王辉拉了我半天,我执意不去。最后,王辉忽然问我:“你还没吃饭的吧?”
我点点头,我确实没吃饭。
“这里面可有免费的套餐票。”王辉晃了晃手中的券:“黑椒牛排,吃过吗?”
我承认,当时我感觉自己的双眼瞬间亮了。
“走吧,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的心。”王辉念着歌词,拉着我就走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饥饿的黄昏。黑椒牛排,就是这四个字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丽达夜总会座落在河东区的繁华地带,距离我们学校也就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跟我们学校门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这个夜总会门口停着一溜排的小车,还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一片肃穆,好像市政府似的。而我们大学的门口,则是熙熙攘攘的摊贩和生意异常火爆的煎饼果子,每当中午或者傍晚,出校门只能步行,你推着自行车都走不出来。那个时候的城管还没有现在这么为患,恐怕现在学校门口也已经被肃清了吧。好久没有去过丽达夜总会,现在全国都在大举拆迁,恐怕它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夜总会,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期待,又有些惧怕,说不出来的感受,好像这里代表着我所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世界。一进入夜总会,往里走了没有几步,我就立刻被强劲的喧嚣所覆盖了。震人心魄的音乐,一股混合着烟酒的味道弥漫。暗红色的大厅内七彩灯光闪烁,配合着强劲的节奏,舞池内的人们忘情的扭动着自己的躯体。对于一个十八年都生活在不开化的小县城的我来说,这一切就好像一针肾上腺激素一般狠狠的扎了我一下,让我有种恍惚的窒息感。
“那帮人真疯狂。”我拽了拽王辉说道。他的神态很自若,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你说什么?!”王辉转过头朝我吼道。我刚才的声音太小了,马上就被音乐给埋没,他没有听到。
“我说这里的人真疯狂!”我跟他一样大声喊了起来。
王辉用手指了指那些忘情的男男女女,朝着我吼道:“都嗑了药的!”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只是到很久之后我才弄明白,“嗑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王辉领着我在昏暗的大厅内往里面走去,那里还有用餐区。狂躁的音乐传到这里之后,分贝已经小了好多。这里有几个服务生都认识王辉,见了王辉之后都点点头说道:“来了,辉哥。”
“你挺有面子啊。”我说道。
“是我三叔有面子。”王辉笑笑。
那是我第一次吃传说中的“牛排。”这个东西我很早就知道,但亲口吃上还是第一次。其实之前我就假想过,这个“牛排”到底跟我们家里卖的烧牛肉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牛身上的肉吗?或许是场合的不同,也或许是那天我确实饿了,十七八岁的年龄,就没有吃饱过的时候。反正那多汁的黑椒牛排上来之后,我学着王辉的样子切了一块放进嘴里,感觉确实是美味佳肴。比老家的烧牛肉好吃多了。老家的烧牛肉跟这比起来又干又硬,跟柴火棒子似的。
我正喝着饮料呢,看到一些穿着讲究的人进来之后,没有停留,径直往二楼去了。我感觉挺奇怪,就问王辉:“二楼还有场?”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二楼。”王辉摇摇头说道。
“那咱们上二楼去看看呗。”吃饱喝足,谁也不服。我开始怂恿他。
王辉第一次带我来玩,肯定也不想折面子,就领着我要上二楼。到了楼梯口那个地方,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安保,直接伸手制止了我们。看来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三叔,王海群。”王辉直接报上了他三叔的名字。
“那也不行,除非叫你三叔来。”那个安保非常尽职。
王辉有些生气,就拉着我去了夜总会的办公室。那天也正巧,碰到他三叔在这里。他三叔四十多岁左右的年纪,胡子拉碴,身材胖胖的,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既有江湖匪气,还带着一些艺术气息。我本来以为他三叔近视,后来才知道,那眼镜是平镜,专门用来装的。
王海群,也就是王辉的三叔,听完他的要求之后,直接摇了摇头:“你去二楼干嘛,那上面没什么好的。”
越是这样说,就越发激起人的好奇心理。估计那个时候王辉比我都想上去看看了,死活缠着他三叔想上去看看。他三叔没办法,最后说道:“好,我带你们上去看一会。可是你们听着,出去以后,在这里看到的什么都不许对外说出去。”
“放心吧。”我跟王辉都点了点头。
他三叔王海群带着我们上了二楼。过楼梯口的时候,王辉用颇为得意的眼光还瞅了那两个安保一眼。上了二楼之后,并不是一个开放的大厅,而是有几个进出的门。这时我才发觉这里的隔音效果真是不错,一楼的喧闹和嘈杂,在二楼一点都听不到,安安静静的一片。
他三叔又看了我们一眼,再次叮嘱道:“记住,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要说出去。”
“知道了,三叔你别磨叽了。”王辉都有点不耐烦了。我心里也是莫名的好奇,这里是什么,难道是跳脱衣舞的?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忽然一阵莫名的激动。
他三叔推开了门,我们走了进去。刚进去,里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火爆场面和喧嚣场景,也没有音乐和镭射灯。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中间一个四方形的拳台,上面数盏日光灯照耀着,一片明亮。我当时就一愣,这里还有打拳的?
二楼的场子比一楼稍小一些,不过也算挺大了。里面没有座,大家都是站在那里,只有距离拳台最近的地方有一排座位。拳台不高,只有五十公分左右,比正规的拳台低了一半,但视野还算清晰。拳台上的四根白色的围绳上斑斑血迹,一看就知道好久没有做过清理。一个赤着脚,光着上身穿着运动裤的人正在那里做热身运动,身材还算结实,戴着一幅红色的拳套。
“这是……打黑拳呢?”王辉有些吃惊的问。
“嘘,小声点。在这里别乱说话。”他三叔立刻低声呵斥道:“在这光看就行了。”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背心,身材有些稍胖,看起来极其彪悍的家伙上了拳台。这家伙膀大腰圆,戴着一幅蓝色的拳套。他刚一走上拳台,本来挺安静的台下忽然热闹了起来,有说话的,有吹口哨的,一片嘈杂。还有的大喊“牙狗,揍死这家伙!”
“哪个是牙狗?”我低声问王辉他三叔。
“那个光身子的。”他三叔低声回答:“那个穿背心的胖子叫二豹。”
没有裁判。当“二豹”踏进拳台的那瞬间,就宣告比赛已经开始了。两个人立刻摆好了架势盯着对方移动了起来。
还没移动两步,两个人就像斗狗一般扑到了一起,双方都狠狠的挥舞起拳头朝着对方砸去,一时间红色拳套和蓝色拳套在空中纷乱飞舞,伴随着低下此起彼伏的喊叫声。有替牙狗加油的,有替二豹加油的,不过为牙狗加油的人数明显居多。
双方缠斗了大约半分钟,二豹显然坚持不住了,拳头的速度败下阵来。我看的清清楚楚,牙狗一记并不标准,但力量强劲的右勾拳狠狠的打在了二豹有些肥硕的下巴上。灯光之下,二豹口中喷出一蓬口水,然后身子靠着围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牙狗见状接着冲了上去,要继续朝着倒下的二豹挥拳。这时从台下立刻冲上来一个人员分开了二人,制止了比赛。台下已经是喧嚣声和叫好声响成一片。牙狗兴奋的朝着台下大吼了几嗓子。
“打的不错吧?”王辉转头问我。
“按照专业的角度来说,很一般。”我当时是实话实说:“步伐太乱,站架也不正规。双方就是一味拼拳,也不知道控制一下距离。有点像乱打架。两个人都是野路子。”
“哦,你还懂这个?”王辉的三叔转过头来看我,不过却是不屑的语气。他或许是觉得我这个第一次来这里的新人在装模作样。
“三叔,欧阳有功夫。”王辉说道:“他练散打的。”
“练散打的?”他三叔还是一副不屑的语气:“打过擂台?”
“高中的时候参加过市里的锦标赛,黄河杯。”我说道。那次市里举办的锦标赛有好多县城的散打队参加,我在自己的级别里还得了个第二名。
“哦,想不想上去试试?”他三叔朝着拳台怒了努嘴。
我看着拳台上嚣张不可一世的牙狗,摇了摇头说道:“散打跟这个不一样。”
“哼……”他三叔干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我的托辞,接着说道:“打赢了,就有三千块钱。”
我当时心猛然一动。
三千块钱?我的心猛然一动。当时的三千块钱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打赢了,真的有三千块钱?”我问道。其实我想问的是,打输了是不是也有钱拿。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或许我内心深处非常的渴望那三千人民币。
他三叔再次用有些蔑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可不是,我还能骗你。”
也不知道是三千块钱的诱惑,还是他三叔的那种口气和眼神刺激了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想上去试试。”
“欧阳,你要上去打啊?”王辉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你万一出了事,有什么好歹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他三叔结果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反而摇摇头说道:“你俩一起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要连累到王辉。”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这个王海群根本就没想着让我上拳台。他只是听到我对“牙狗”的评价,心里看不上我,随便消遣我几句而已。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是堵了一口气,说道:“就牙狗这种水平,连业余拳手都够不着,也就是仗着股猛劲,一顿乱打。一看就没接受过正规训练。”
我这话说的有点大声,周边有好几个人都回头看我,眼神都是怪怪的。或许大家都诧异于我对这个“冠军”糟糕的点评。他三叔脸上也是一时挂不住,说道:“你有本事你上去打打试试。”
“没问题。”我说道。正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他三叔既然是这个夜总会的投资人之一,肯定不甘心让我这么贬低他们的这个“赛事”的。
王辉想拉我,劝我别找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他三叔就去了后面准备。后面有个专门负责的工作人员看到我,皱了下眉头:“就这身板?行不行啊。”
“上去试试呗。”他三叔的语气也忽然变的没底,应该是害怕我上去万一出个什么好歹。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扔给了我一副蓝色的拳套,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汗臭味。我接过拳套,才发现这种拳套不是正规比赛用的那种,非常的薄,比平常训练的还要薄一些。这样的打在人身上更有杀伤力。
我戴好拳套,脱了鞋,但却没让我上场。外面有人拿着麦克大声宣布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接下来就是乱糟糟的一团。我当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绪,别让自己过于紧张,其他的也没多想。后来才知道,那一段时间是留给在场的人下注的。
我抖了抖肌肉,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临上场前精神紧张的话,肾上腺会加快分泌,呼吸急促,肌肉紧绷,不等开始就已经先消耗掉自己大量的体力了。不够放松的话,肌肉很快就会疲劳,判断力和爆发力都会大打折扣,体力都消耗在了无用的血液加速循环上。一直以来的散打训练,让我能够控制住自己上场前的精神状态。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要上场了。
还没上到拳台,下面的人就喊了起来,一片嘈杂之声:“牙狗,揍死他!”“牙狗,用你的铁拳干倒他!”“牙狗……”反正我就是没听到一个人为我加油的,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喂,要是实在撑不下去,就直接倒地认输!别死撑!”在我即将上台之前,他三叔拉住我低声说道。
看来他还是怕我出事。我回头说道:“明白。”
上了拳台,身高体壮的牙狗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带着蔑视。确实,我的体格跟他相比差了许多,这家伙比我高了一些,一身的膘子肉,看上去很是唬人。刚才身材肥硕的“二豹”在他拳下不过坚持了半分钟时间就倒地不起了,这家伙看我的眼神一副盛气凌人。
从我上台,就意味着比赛已经开始了。我习惯性的把拳套放在胸前,跟对手行了一个武术的礼节。散打比赛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没想到我这个动作却招来了对方的一声嗤笑,他直接朝着我冲了过来。
面对这如同街头打架一般,丝毫没有防守的冲势,我没有给他近身挥拳的时间,直接就是一记高鞭腿扫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了一个漂亮的迎击。
这一腿正踢在牙狗的左侧太阳穴上。脚部传来的那种独特的舒服的脚感说明这一下打的很正。牙狗二话没说,直接“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所有喧嚣声都在一瞬间停止。全场人都愣了。
或许没有人能料到彪悍的牙狗会被我一腿放倒,不到一秒钟就结束比赛。我看着趴在地上暂时晕倒的牙狗,虽然知道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天堑鸿沟难以逾越,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的结束比赛。看来这个家伙不仅缺少防守意识,抗击打的能力也不行。
我回头看向台下的他三叔,他张着嘴,也是一脸的惊愕。我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我刚才踢倒的是一个移动的沙袋。
很快的,场内就由一片沉默变成了咒骂和无奈的叹气声。牙狗,虽然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虽然这次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黑市拳”,但他毕竟是我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对手。
我跟王辉临走的时候,他三叔塞给了我一个信封,说道:“这里是五千块钱。”
“不是三千吗?”我接过了沉甸甸的信封奇怪的问道。
“所有人都把钱押在了牙狗身上,没有人押你。他们全输了,我们这次赚的多,多给你一点。”他三叔对我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笑着拍了拍我肩膀。我摸着沉甸甸的信封,心里面别提多兴奋了。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赚钱,并且一下就赚了这么多。
“欧阳,真有你的,一脚踢来五千。”回学校的路上,王辉的语气颇带着羡慕。
我从信封里抽出一沓钱塞给他:“这还不都是你三叔帮忙,还有你。”
“这是你打来的,我可不要你这钱。”王辉推开了我的手。我知道这小子家里挺有钱,也不是缺钱的主,也就不硬塞给他了,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今天晚上牛排吃的饱。明天中午我请客,去小羔羊涮火锅去!”
那天晚上我买了好多水果回宿舍分给他们吃。室友一边吃水果一边调笑我,问我是不是在路上捡钱了。我笑笑,也没对他们说什么。虽然都是不错的哥们,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手里有了钱,我想往家寄回一些,但又害怕家里人生疑心。思来想去,还是别让他们瞎担心了,就准备先自己配置一台电脑。那天我正在宿舍研究要一台什么样的配置,王辉来找我了,刚一见面就问:“有空吗,我三叔找你。”
“你三叔找我干嘛?”我奇怪的问道。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我上次把别人给打坏了,就是那个牙狗,是不是被我一脚踢的住了院,然后需要我赔偿什么的。可见当时我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现在想起来难能可贵,因为我在以后的时间里,再也没有考虑过对手的生死。
“我也不知道他找你干什么,不过好像是很要紧的事情。”王辉说:“走吧,我陪你一块去。”
我看王辉的表情有些异样,就追问他到底是咋回事。王辉支吾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三叔的口气挺急的,好像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王辉说他三叔一直在“道上”混的,一般找人都没有好事。心里有些担心,所以要跟我一块过去。再怎么不留情面,好歹也是他三叔啊,在关键的时候能替我说句话。
我对王辉一阵感激,心想这家伙真够哥们。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能躲着了。如果要我负责的话,大不了把那五千块钱再吐出去就是了,反正都是一脚踢来的,不费工夫。要多了我也没有。
当时那些钱我已经存到了银行里。拿起银行卡揣进兜里,我就跟王辉出了门。
丽达夜总会。他三叔一见了我,出乎我的意料,笑眯眯的问我:“欧阳来了。吃了没呢?”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有回答。当时上午十点多钟,他问的吃了没呢,是说早饭还是午饭啊?
见我不说话,他三叔朝俺俩招了招手,说:“来,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事情到了现在,我的心稍微宽松了一些。看样子并不是找我来要钱的,那五千块钱算是保住了。
他三叔领着我俩进了一个房间,是个操作室,里面都是一些监控屏幕什么的。他三叔打开了一个电脑,然后鼠标双击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夹,点开一个文件,屏幕上就播放出一段视频来。
我立刻就被吸引住了。那是一段实拍的打拳录像,两个赤裸着上身的人就在普通的水泥地面上比赛,旁边围了许多人,场面看起来十分火爆,电脑音响里传出来现场嘈杂的声音,大部分都是现场观众的呼喊声。
比赛的双方都很高大,其中的一个人步伐很灵活,虽然身体还起来挺壮的,但肚子上一点赘肉都没有,每次在出拳的时候都能看到明显凸起的腹肌。他对手的实力跟他明显有些差距,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出拳节奏和移动速度。也就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这个人忽然发起强攻,一阵组合拳就把对手干倒在了自己的脚下。王辉不禁叹道:“这家伙挺厉害啊。”而我却注意到,在将近两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胜利者连一腿都没有出过。
“是个练拳击的吧。”我盯着屏幕中的人说道。他的反应速度,躲闪方式和步伐移动都很有特色,带有明显的拳击风格。
“眼力不错啊。”他三叔夸了我一句,接着说:“这家伙绰号【电棍】,原来是河北省队的。在队里的时候就经常出来打拳赚钱,钱拿来嗑药,玩女人,作风不好。后来被队里知道了,就直接把他给开除了。退役之后,他就专门靠打拳来赚钱了。”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我问。
“跟这家伙打一场。”他三叔朝电脑屏幕看了看。视频已经播放完了,画面定格在“电棍”举起双手示威,朝着周围的人群张嘴狂吼。腹部的大块腹肌清晰可见。
“他是职业的,有实力,一看就是个老手。我虽然也练,但我是一边上学一边练,半专业的。”我沉默了一下,说:“我够呛。”
“你上次打牙狗那么轻松,我挺看好你啊。”他三叔接着说道。
“牙狗是业余中的业余,他就是瞎打。我上次一脚KO他,确实也是凑巧了,运气的成份多些。”我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说:“可是这家伙不一样,打他靠不了运气。”
“怎么,你怕了?”他三叔的口气有些失望。
“我不是怕,而是实话实说。这人水平挺高的,万一我被打出个好歹,这学还上不上了?”我说着,转头看了看王辉,希望他也能帮我说句话。我害怕态度太强硬的话会惹毛他三叔。
“是啊,三叔,欧阳这才刚上大一呢。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王辉明白我的意思,也跟着说道。
出乎我的意料,他三叔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一下说道:“打不打是你的自由。你不想打,我也不能强迫你不是。不过话我要说到前头,这次可不是白打。打赢了有一万,输了也有两千。”
我的心又是一动!看来我真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那块料。一万,这个数字如同强心剂一般扎进了我的心脏,我感觉心血陡然有些沸腾了起来。
“怎么样?有点意思了?”他三叔瞅着我说道。我要承认,这个男人真的会是察言观色,我一点细微的心理活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呃……你让我再想一下吧。”我只是有些心动,还没有拿定主意。这毕竟是拿着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行,你回去考虑一下,最好快点给我答复。想好了给我电话,王辉知道我的手机号。”他三叔关了电脑,意思是要送客了。
我跟王辉走出了夜总会。快到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照的我一阵眩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走路都有点摸不着感觉了。王辉朝我说道:“喂,欧阳,你不会真准备跟那个家伙打吧?”
“让我再想想……”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街边穿梭而过的男男女女。当时的天津骑自行车的人很多,满大街都是自行车。不像青岛,大马路上全是汽车,一辆自行车都看不到,这跟高低不平的地势有关系。一辆自行车在我身后“叮铃铃”响铃,我赶紧给他让开道。眼睛掠过一旁的菜市场,看到下班的人在那里讨价还价的买菜,熙熙攘攘的。在那一瞬间,我感觉生活真是无聊透了,苍白的就好像一张白纸。
一万!这个数字又从我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好像一团殷红抹在了苍白的纸上,我忽然感觉这红色才让生活有了一点色彩,才不那么单调和无聊。天气并不热,但我的手掌里全是渗透的汗水。
还没走到学校,我就拉着王辉去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他三叔刚接通,我就说道:“我打。”
听到我说打,他三叔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说:“我早知道你会打。”
“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说道。
“什么要求?”他三叔对我还提出要求有些奇怪。
“比赛的时候,必须要用正规的拳套,10盎司的那种。”我说道。我还记得上次跟牙狗的比赛,那拳套比训练用的还薄,快跟不戴一个样了。拳套重量越小,穿透力越强,对于拳击手来说可谓是占尽优势。
他三叔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做不了决定。不过我尽量帮你争取,你先准备着吧。”
“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
“一周后。”他三叔说:“多想想那一万,你就有动力了。”
我到学校附近的体育商店买了两幅脚靶和缠手绷带,对王辉说:“你来做我的陪练吧。”
“我?”王辉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说:“你看我行吗?”
“我看你行.。”我点点头。
王辉把上衣撩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腹部说:“哥们,你能帮我查查我的肋骨有多少根吗?”
我把他的衣服拉了下去,说:“人瘦并不一定没力气,那些虚胖的人才没劲呢。放心吧,我不是白让你陪我训练的。打完之后,奖金分你三分之一。”
“一万还好。要是只拿两千,三分之一也就是几百块钱。”王辉撇着嘴说道。
“几百总比没有好啊。中午吃点好的,下午开始训练。”我拉着他就去了学校旁边的小饭馆。
王辉给我拿靶,我们就在学校的操场上训练。我光着脚丫子,踢在脚靶上发出“啪。啪”响亮的脆响,引得有好多人从这里过的时候都要站住看一会儿。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看就看去吧,反正你们也不认识我是谁。
王辉人虽然瘦,但我估计的没错,力气还是有一些的。最起码拿着脚靶,能顶住我最大力气的鞭腿。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原来我在家训练的时候,队里有一个虚胖的家伙,看起来圆滚滚的,但一看那身型的线条就知道没什么劲力。他给我执靶,我一个猛力鞭腿抽过去,这哥们整个人都被我的力量给带倒在了地上,我半天都没扶起来他。事后给我说,他一边的膀子麻的跟过电似的,五六天才完全好。
有时候越瘦的人,相反能够用上自己的筋力。王辉虽然瘦,但力气还是不错,执靶的硬度也有。但就是动作不协调,不连贯,完全跟不上我动作的节奏。有时候一腿踢完,我该打拳了,他靶子还没拿到位呢,我还要停下来等他一下。不过这也无所谓,我也不知道针对那个退役的专业拳击手该做怎样的训练,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只有把自己以前的技术再强化一下。
我正练的有劲呢,满身都是汗,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欧阳乾!”
我一愣,立刻转头看去。因为这是一个女生。一个男人在大白天的时候,被一个女生直呼其名,总让人感觉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原来是杨蒙。跟我是老乡,都是曹州的,是在新生入学军训的时候认识的。他跟我不是一个专业的,是我最头疼的数学系。要知道,当时的美术、音乐还有体育特长生,在考试的时候是不考数学的。数学是逻辑思维,艺术是感性思维,两者有悖。但这个模式现在也改了,不管你什么特长生,除非是奥运冠军的特招,在考大学的时候全部都要考数学。
“怎么,你在这锻炼身体啊。我还不知道,你还喜欢练武哩。”都是曹州人,老乡在这里显得格外亲切,杨蒙用家乡话对我说道。一边的王辉看起来有些迷惑,第一次听到这种方言,他当然听不大明白。
“呵呵,爱好。”我没什么说的,敷衍了她一句。
“哦。十月一长假,你干啥,回家不?”杨蒙接着问我。
“呃……”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想一下吧,还没有定下来。”
“赶紧想想。我这两天就准备买火车票了,不好买。你要是回家,我替你也买上一张,咱一块回。”
“哦,那你还是先别管我了,我不一定回不回。”我拒绝了她的好意。回家?那个词语对于第一次离家在外的我来说,竟然是那么的陌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就隐隐的感觉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在王辉的竭力陪练下,我加强训练了五天的时间。其实我倒没怎么累,倒是王辉第一次这样陪人练,累的够呛,说他到最后胳膊腿都是疼的。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没有训练,而是好好的放松了一天。到了晚上,我跟王辉去了丽达夜总会。
比赛终于来临了。我有所期待,也有所惧怕。
赛前我跟那个拳击手“电棍”打了一个照面。这家伙抬着头瞅了我一眼,眼神中尽是蔑视之情,好像我只是一个毫无所谓的路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这种眼神让我很不爽,我也没有跟他斗气,直接扭开头走了过去。我知道,这家伙想先从精神上就击败我。一旦对对手有了恐惧,那么你再也别想着能战胜他了。
“好好打,我可在你身上押了不少钱呢。”他三叔走了过来,扔给了我一幅拳套。
“你这么相信我,万一输了你可不要失望。”我接过拳套说道。其实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打黑拳。因为真正的黑拳,人是不敢输的。那不是失望能够形容的事情。这种级别的比赛,也只是黑市拳的入门级别,还称不上残酷。当我以后踏入黑拳的中心世界后,我的心被捶打的如同生铁一般冰冷。
“这拳套怎么回事?”我拎着拳套,发现了让我不满的问题:“这哪有10盎司?这就是6盎司的拳套!”
“就这已经不错了,比以前用的拳套厚多了,这还是我尽力争取下来的。”他三叔对这个问题颇有些不耐烦:“你就凑合着吧!”
没办法,我缠好绷带,然后戴上了拳套。只是没有想到,这是我以后的时间里,用过的磅数最大的一次拳套了。甚至在以后很多场比赛里,我都只是缠上绷带,徒手进行格斗。那种打在人身上的摧毁性手感,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带着一种转瞬即逝的满足感。
比赛还是在老地点,丽达夜总会的二楼。这次的围观人数比上次还要多,没上场之前我就听到外边的一片嘈杂声。一个拿着话筒的人急冲冲的跑进来问我:“你的绰号?”
我跟王辉都是一愣。我说:“我没有绰号。”
“那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急问道。
“我叫欧阳乾。”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欧阳乾?你姓欧阳?好,欧阳……行,叫你【西毒】吧!”这人快速的念叨了一番就跑了出去。我真佩服这个家伙,竟然在匆忙之中就给我起了一个这么贴切而又响亮的绰号。他当时不可能知道,他随意诌出来的这个名字,以后会响彻整个地下格斗界。
“大家都还记得上次【牙狗】的情况吧,被一脚干净利落的KO,毫无还手的余地!狂暴的家伙遇到了更加强悍的对手,上次的胜利者【西毒】再次上场!”我在里面,清楚的听到刚才那个人在外面拳台上通过麦克风传出来的极具蛊惑的声音:“这次他要迎战的对手,是拳击界的狂人——【电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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