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 头

拢头是老家的叫法，就是梳子。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根据梳子的功能以及乡音姑且写做“拢头”吧。

上高中时，临时替课的女老师不知为啥提到了梳子，说男同学也会有把梳子。我着实有些惊讶！男孩子还要梳头？作为乡下来的孩子又自卑了一下。认真回想，好像自有记忆以来，从来就没有梳过头。

小学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爷爷老说要把一头的柴砍了，叫剃头师傅来给我和弟弟们一起剃头。到了初中，母亲给我剃头，家里有一把手动理发推子，用之前母亲滴几滴洋油（煤油），捏几下润滑，让推子上下两片有点长锈的刀片来回摩擦了几回，推子中的弹簧依然强劲地将捏拢的把手推开。推子带着煤油母亲就在我兄弟几个头上开干，推子往前剪几剪，要把积攒的头发甩开，推子总揪起几根没有剪断的头发，痛得皱眉，理完了如得解放一般高兴，从来不关注是不是理整齐了。

小时候，头发在大人的关注下长不长，也没有去梳的必要。村里的女孩子大部分头上会长虱子，总见妈妈们翻开女儿的头发，撸下白色的虱子卵。头长了虱子会很痒，女孩子会用一种齿很细很密的篦子（老家叫“拢头夹哩”），贴紧头皮去梳，每梳一下就看看梳子上有没有虱子或者卵。村里人给女孩子头上撒六六粉（一种剧毒的农药，后来被禁止使用）治虱子，那股刺鼻的农药味让人不愿靠近。

上了高中母亲不再为我理发，头发得了自由。社会开始流行留长发，有的同学们梳出自己的发型。头发长了就要打理，家里只有一把很简单的梳子。那时不兴洗头的，即便是女孩子也几个月才洗一回，梳子梳的人多了，齿间满是黑腻的泥。无聊的时候找个纤细的硬东西一个齿一个齿去刮，刮了齿的右面再刮左面，刮了这面，翻过来再刮另一面，刮出一堆黑泥。

上了大学，依旧没有自己的梳子，宿舍里不知道是谁买的梳子，墙上还挂了一面小镜子，梳子就放在镜子自带的小托盘上，宿舍所有同学都用这把梳子，黑泥积攒起来极快也极多，这种多齿的梳子很难清理。大学生就是有智慧，洗头的时候，打上洗发水，揉搓几下头发堆起好多的泡沫，再用梳子去梳，清洁了头发，也把梳子洗得干干净净。

年龄越来越大，头发随之稀疏起来，还都争先恐后变白了。不乐意看到白发的猖狂，家里备了电动的理发推子，隔不了多久自己理一次，将推子贴着头皮推，几乎成了光头。微不足道的头发茬自然用不着梳，梳子对我又失去了用场。

尽管没有了多少头发，头皮屑依旧旺盛，头皮做痒，挠起来就要下场局部的大雪。孩子虽小，却懂体贴，给我买了多齿的大梳子，梳上一会能解一天的痒。或许是从小没有养成习惯，我还是常常忘记梳。

作者：王瑜

202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