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长度（七）完结
有人在呼唤我，睁开眼的一刻，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的脸，用了几秒，我才认出他，是那个游戏推荐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非常凌乱，充满痛苦。而此刻四周一片宁和，没有感到任何痛楚。
“醒了？”
我的意识还在漂浮，脑袋里捉不住任何字句，我想继续睡。男人好像知道我又要进入睡眠状态，他马上在我脸上拍了几下。
“不要睡了，赶紧走人。”
男人用力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脚步有点不稳，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于是他就背着我往外走。
外面天空还是漆黑的，男人把我扔到副驾驶的位置，我一粘靠背，就软软地躺着。我处于一股莫名的混沌中，努力试图找回属于自己的思绪，却有点像拼图，明明都有些画面，却连接不起来。
男人好像在跟我说话，但是我捉不住他的意思，也不想捉住，好累，我想继续放空自己。
忽然，他好像把自己东西灌到我嘴巴里，我来不及吞咽，咳嗽了好一会。当我平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路上。
“我知道刚复生的人都有点魂飞魄散的感觉，你带你去吃点东西，车上你可以再睡一会。”这是第一句，我可以理解的长句子。我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好困，于是闭上眼睛，又一次进入黑暗中。
“不要睡了，下车我们吃东。”
男人又一次叫醒我，好烦人。他不让我继续睡下去，夹着我下车。朦胧间，我们进入了一屋子，我再次瘫软在桌子上，试图再次进入睡眠，隐约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你要吃点什么？”
大概是问我的，我努力想了一下。
“水。”
“还有呢？”
“鸡蛋。”
后来我想了一下，为什么是水和鸡蛋了？水应该是我的生理本能，而且我不喜欢喝其他饮品，所以这个没有什么疑问，那么为什么是鸡蛋呢？大概是母亲每天早上都会用鸡蛋做早餐，从而养成的生活习惯，一天的开始从鸡蛋开始。
“我过去聊会。”男人留一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我闭上眼睛放空自己，记忆的金字塔慢慢堆砌起立。它不是从过去慢慢往现在推演，而是东拼西凑地各自出现，而我必须把这些没有编号的画面重新组合起来，变成我可以串联起来的回忆。
当我的回忆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全身都是疼痛，眼泪与汗水不断哗哗地往外流。于是，我趴在桌子上，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在岸上痛苦地挣扎，呼吸困难。
“你怎么又难受了？真的麻烦。”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忽然一股愤怒升起，都是这个男人，才让我现在如此难受。我抬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勉强地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直接就往他的方向泼过去。泼完后，我全身发抖。如果我还有其他力量，一定站起来狠狠地揍他一顿。男人及时躲闪开我的水杯，表情有点无措。我再次把头趴在桌上，这次忍不住的我哭起来。作为一个17岁的少年，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地渴望流泪，真实地流淌。
慢慢地冷静下来，我觉得自己已经从混沌的世界中清醒，好像比过去更加清醒。我缓缓地做起来，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净。桌子上已经放满了食物，我忍不住地拿起一杯牛奶喝起来。男人坐在我对面，默默地抽着烟看着我。
等我把桌上的食物都吃干净后，我又点了一份三明治，我实在饿惨了。
“这下应该都清醒了吧。”男人问我。
我考虑了一下，说道，
“恩”。
“20万我已经发到你账户上了，你查收一下。”
我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吃东西。
“你不是很着急要钱吗？现在怎么好像又不着急了？”
我继续沉默
“你说几句话啊？难道重生变成聋子了吗？”
我觉得这是激将法，但是我很受用。
“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你能不能离开这里，让我安静地吃早餐。”我缓缓地说。
“艹”
男人顿觉没面子，留下一句脏话就离开了。
窗外的天空开始有一丝粉红，天要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我看着天空那些微红发呆，手机传来一封短信，我打开看，是大山叔发过来的。
“7点XX医院门口？计划未变？”
看完短信，我又转头看着窗外的微亮，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苍白的脸孔，如同一只被困笼子的野兽，却因为日夜的囚牢而变得萎靡不振，我不断地来窄小的房间来回踱步。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所有人都是骗子。谁也不能相信，沉重的生命压在我的身上，那些自负的岁月消逝的无影无踪，如同堕入万丈深渊。我知道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再也不能假装没有发生。一个人被撕裂，就无法痊愈。这个阴影将一辈子跟随我，直到我崩溃。而在未来，即使痛苦、害怕，我却仍然要假装平静，沉默地对生活相处。从此没有人再能靠近我的，我的心已经彻底被封锁，破碎。其他人都是敌人，试图入侵我灵魂的敌人。
我单独地待在黑漆漆的笼子中，痛苦地挣扎，然而我却能表面平静，我已经踏入了人生的新一面，从此告别年少。
我回答了短息：
“计划取消”。
天空越来越亮了，本来不清晰的世界慢慢细节起来，原来不远处是一片海滩，微弱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海水如同丝绸连绵起伏，柔软，海面不断变换起伏与色彩。
我如此渺小，世界如此之广大，而从不会屈服于人，人类以为掌握了改造世界的力量，可以运用人类智慧去理解宇宙。而一个连自我都未曾认识的物种，即使世界已经无数遍启示了人类，我们也可能无知无觉。人类心灵永远缺少一块，那是永恒之迷。
我的内心一片空白，那些过往执着，都在嘲笑我。我17岁，我的一生已经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