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医院
(一)医院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这间医院叫做“神药”,据说是创始人受但丁的《神曲》启发而命的名。
“呵,也就只是受了书名的启发而已~”有网友调侃道。
虽说我们并不知道这一医院的创始人究竟在医院名字上是怎么想的——事实上我们连医院创始人是谁也不知道——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医院确实如《神曲》一般,极具神魔色彩。
被送进去的病人,无论什么病症都能够医治成功。这不,又出来一个艾滋病被治好的。除了艾滋病,大多数晚期的癌症患者,都能在那里痊愈。注意,我用的是“痊愈”而不是“治疗”,意思就是完全与未病时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他们的技术很可怕,如果公开并申请专利,他们不仅能够获得伴随这一巨大研究成果的奖项与钱财,还能在抗癌医学史上名垂千史。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像传销人员一样坚决保护着他们医院内部的神秘性——我这个比喻好像有些苛刻,其实不然,毕竟我们对这家医院的所有一切都一无所知。
(二)疑点
这间医院起初坐落在一个落后的,落后到我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型发展中农业国家中一个偏僻的山地附近,据说开始只是一间三层的木房子,难以想象它是如何发展到今天的世界大医院的。
不得不承认这家医院很有市场意识,这个国家的生态环境在历史上遗留了许多问题,例如欧洲人在两次工业革命期间在这一地域设立化工厂,导致水质污染严重。战争时期使用的大面积剧毒型武器也不下一次地波及到这块本不安宁的土地上。
在一次次化学武器的危机下,当地居民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来自环境变质的种种传染病。当然,还没到基因突变的程度,毕竟电影里的“生化危机”在现实中并不好实现。
对于当地国民而言的惨状,在这家医院眼中却是商机。在这包治百病而名字又带个“神”字的医院,依靠宗教信仰维持社会稳定的这一国度自然开始推崇这个医院,认为并四处宣扬这个医院是神仙派下来解救百姓的,“神仙医院”这个老土的称号也自然而然成了当国最火热的名词。
然而,在这个穷地方基本上没人能消费得起这些医疗费(以这些病症在医学界的平均耗费来看),别说盈利了,这家医院在初期能回本都是个问题。但不排除这家医院以先亏本树立企业形象后盈利的战略路线进行营业,在大信息时代,即便是在落后的穷国,医院的名声也逐渐为各国人民所熟知。也不知是当地人民带火了医院,还是医院内部自有全国性宣传行动。
然而,当他国旅游者带着或重或轻的病人蜂拥而至时,才发觉所谓的“神仙医院”,并非神仙对凡人的救赎,更像是只有“神仙”才去得起的医院。
“呵,还神仙医院,药费贵得不得了~”又有网友调侃道,听这这口气应该还是之前那位网友。
于是,原先“神仙医院”的救世主形象逐渐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专为富人与上等人服务的“贵族医院”,或是社会学家们的调侃式名词:“资产阶级医疗所”。
不过,依旧有部分富商或是大资本家能够支付得起这贵重的医疗费,但除了高昂的费用,这个医院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要求——不接收某些病症的治疗。这时有人可能会认为有些病症医院无法医治,或是已经于事无补,医院出于能力有限,拒绝治疗。但恰恰相反,经过众多人的尝试,人们逐渐发现,医院拒绝治疗的往往是较轻的患者,而对于所有大医院都无法治疗的绝症,这家“神仙医院”却显得很积极。而对于这些进了医院的绝症患者,他们出来时已经完全康复了,后遗症、药物副作用、相关病发症等等一切都没留下来,康复的患者甚至忘记了生病时的痛苦,重新成为健康公民的一员。
但除了医院的奇怪要求以外,这家医院也保留了许多疑点。
(三)记忆遗失
问题在于,患者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医治好的。
我们采访过许多从医院里出来的患者,他们称他们先是被打了麻药,昏睡后醒来发现自己在手术室,医生正在在伤口部位观察病发状况并做记录,作好记录后又是一记麻药。
少部分患者则称:“在被打麻药前,我感觉自己在被抬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上有个巨大的机器,他们应该是把我往那边抬。”
而清醒时间较长的患者则称,记录的过程漫长而繁琐——“感觉他们并不是对病发部位的全面调查记录,而是对全身的各个部位进行普查。”
另外,有一位来自北美洲的患者称自己见到有一人形状物被浸泡在液体里,具体是在医疗的哪一流程他自己也不清楚,也有可能是意识朦胧状态下出现的浅梦境。
总而言之,这间医院的医疗程序、方法以及药物至今不为人知,从市场需求的角度讲,这间医院可以以这种方法,通过短期内无法被替代的医疗方式,赚取数不胜数的市场利益。而阴谋家们则推测,这家医院在预谋着什么。
还有,这家医院的建筑规模极小,但似乎从来都不会缺人手,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与不被拒绝的病症,患者可以在任意时间到医院。由此,网友们怀疑医院在秘密的地下市场中进行着招工活动,且在一些秘密地点持有着大规模的医疗场地,而具体在哪里尚无人知晓,因为这是建在这一毫无存在感的小国的医院,因此并不能引起大国们的注意,国际联盟们更不会大费干戈地去派人搜查。
关于内部公开程度来看,这间医院在众多国家的法律条文中都是不合法的,原因很简单,对外公开程度太低:无论是外界,还是患者,都对这家医院的医疗内容一无所知。但对于医院建筑所在的宗教性小国而言,他们定不会打压这一“神的福音”。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医院在为这个小国做这种“有偿慈善”的同时,似乎提高了这个国家的总体经济水平,平均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
经济学家们称之为【神仙医院效应】,他们认为这家医院在赚取大量医疗费的同时招揽当地国民成为医院工人,由此解决了医院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并带动了医院工人的个人工资水平上升,从而提高税收缴纳金,间接地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而这一切的根源,则是与这家医院医疗技术的“不可替代性”息息相关。但医院究竟有没有向当地征聘员工,国家的经济增长究竟与医院是否有关,这至今是个迷……
然而,过度掩盖与对神秘感的渲染并不会令想深度了解的人们放弃跟进,而是会愈加激发人们的好奇心。
(四)跟踪
这次,我们在一个进入的患者身上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当然这是提前跟他说好的。他进去看病,我们通过在他身上的针孔摄像头了解一下这家神秘医院的医疗过程。
虽然我们的针孔摄像头是不录音的,但我们两个观察者依旧默不作声,生怕发出的声音会打断什么。在摄像头拍到他进入医院后,我身边的朋友打开了她的录屏软件。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他先是进入了一间黑乎乎的房间里,一段时间后突然亮起了白色的灯,随后我们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似乎在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做些什么,应该是用听诊器听了听。接下来的画面并不稀奇,因为光线不足。
虽然视角与光线存在很大缺陷,但正如少部分患者所说“感觉他们在对整个身体普查”一样。也许这正是医院的高明之处:利用人体的整体运作来判断局部病症的治疗方案。仅仅是这繁琐得看得让人厌烦的检测调查就已经耗费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再加上我们看不清摄影到的内容,如果不告诉我这是“神仙医院”充满神秘感的疗程录像,我还真不想再看下去了。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他似乎被送了出来,送入了第二个放着座椅的房间,他似乎走到了座椅旁坐下,接着一个白大褂出现在摄像机镜头中(由于角度问题,看不到医生面部),接着那个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夹着张纸的纸板,上面写着什么呢?
医生把纸抽出来递给了患者,患者似乎跟医生作了一些交谈,在说什么我们听不见。随后医生又拿回了那张纸,这时纸上一闪而过的内容中我发现了许多排列整齐的数字——这是账单。
这不是那些“大医院”惯有的套路嘛:做一系列没必要的检查,最后以此为由收取高额的费用。
随后,医生走了(角度问题,我们看不到门),他还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待下一步接应。
这段时间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我们两个闲得无聊,就开始闲聊起来。
“你觉得他得的是什么病啊?”她,我朋友问。
“不知道,类似血液病。”我回答得很无趣,因为我们是在没话找话,“应该吧。”
“等等!不对劲!”
“怎么了?”
“如果每一次的医疗程序都一样的话,”她激动地说着,指了指一动不动的镜头内容,“记者们采访的康复的患者在被采访据他们所知的医院流程时,应当说出这一结算账钱的过程。”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说自己全程被打了麻药。”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的语气越发激动了,“也就是说,在医疗期间,他们的记忆被消除了。”
这时,镜头内容出现了变动,我们便终止了这一匪夷所思的话题。
医生再次出现,带他进入了一个漆黑的房间,借助微弱的光线,我们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被抬上了病床,接着我们的摄像头似乎被被子盖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我们再次开始了刚刚那个话题:
“记者团们几乎对所有出来的患者进行了采访,”她说,“但这些患者努力回忆自己在进入医院后经历的一切,却只想起了一些零星的片段,对于结算账单这么清晰的活动无人提起?”
“其实……”我回答,“也不一定是他们记忆被消除了,这个想法太科幻了。”
“那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有可能是医疗过程中出现了轻度失忆的副作用罢了。”我回答。
接着,镜头的画面再次出现了变动,我们显得有些疲倦了,但我们并无察觉,这次变动,是我们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五)真相
“我口渴了,我能喝杯水吗?”
他,这位可能是唯一明白“神仙医院”运作的局外人,并差点揭发了“神仙医院”的人,在他用针孔摄像头见证真相的28年后,被莫名拘留于警局。
“给!”面前的大胡子警官粗暴地把水杯甩了过去。
他“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问:“我只要说了我知道的所有东西,我就能走了是吗?”
“嗯,是的。”警官尽量避免神情上的表露的暴躁,很显然他失败了,“我们只是为了搜集查封‘神仙医院’的证据,目前事态紧急,可能给您带来不便,也请原谅。”
“好的,我时间也不太多,我长话短说好了,”他急促地回答,“我们通过针孔摄像头,看到一个很乱的地方——陈设类似废弃的实验室。
这时镜头在抖动,经过我们后来的观测,因为摄像头是装在患者身上的,所以镜头的抖动有可能是因为患者知道了什么,因而在挣扎。”
“挣扎?”警官似乎感到很诧异。
“是的,我们猜测患者可能被强行束缚在原处。”他继续回答,“接着,令我和她都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从镜头画面中的一个大机器设备中运出了一个大玻璃缸,玻璃缸充斥着药物液体,液体中浮着一个人!”
“后来呢?”
“我们的镜头没了,针孔摄像头破损了,我们怀疑患者被丢弃或是当药物原料了。”他说着,越发越激动,“知道吗?那个液体缸里浮着的人!跟患者本人一模一样!”
“噢,”警官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平淡,“通过克隆技术达到医疗目的,说是治疗,其实根本就是换了个复制出来的人。”
“好了警官,”他收了收情绪,“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当时不告发医院,而要等到28年后被我们审讯才将真相一一拖出呢?”警官叫住他,问道。
“因为,我那位与我一起见证的女性朋友,”他回答,“也是从医院出来的克隆人,告发医院后,社会上的这部分人群必然会受到别样的眼光,我不希望她受到这样的对待。不过她现在已经过世了,我下定决心要去告发医院,现在正准备去呢,结果被你们这些警察拘留在这里审讯……”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啊。”警官挠挠头,难得露出他憨厚的一面,“如果你要写一篇报告,不妨把我的猜测一并写进去,好增添些说服力。”
“好啊好啊,说说你的猜测。”他的态度一下子友好了起来。
“我想啊,这医院的盈利点可能在于那漫长检查过程的收费,但事实上那又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工序,”警官毕竟是靠拳头吃饭,措辞有些不当,
“医院先通过检查,将整个人体的所有体征与基因片段全部记录下来,接着通过某项类似克隆的技术‘复制’一个健康的患者。
而在这期间,医院将通过某种技术截取原患者的所有记忆片段,并将可能对医院维持有所威胁,或是可能会暴漏医院阴谋的记忆部分截去,于是造成了你们观测到的‘记忆遗失’。
所谓的‘神仙医院’,其实根本就是‘复制医院’。”
“嗯,好的,我会写进去的。再见。”说完,他转身就走,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猛地一回头,发现警官正在拿枪指着自己。
“因为,我是局内人啊,”警官扣动扳机,“你知道的太多了!”
随着一声隔音审讯室中外界听不到的枪响声,唯一能够揭露真相的口,紧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