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忏悔者 17

蓝色的妖异火焰继续燃烧着，把整个神父室照得阴气重重，但我身边的气温却慢慢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我整个人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靠在木椅上，无声地出了口气，微笑着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只顾自身安危的神父如何能成为神的使者，这世上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天使或是魔鬼，对于舍身为人的英雄，都会带着起码的尊重。

神秘忏悔者嘶哑的声音缓缓地透过告解室的隔板，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向我述说着一段充满传奇的故事。

“我最早的名字叫做亚历山大，是“金菊花王朝”皇储的儿子，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可能是活得太久的缘故，越是久远的事情，我却记得越是清楚。

我永远不会忘记十六岁初次遇见海伦•安娜的那个夜晚，她独自站在灯光璀璨火树银花的大厅角落，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嫩，那么的纯情，那么的惹人爱怜。她安静的神情与周遭的喧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犹如一朵生长在彼岸的莲花，误被移植进人声鼎沸的观园，默默等待着一位有缘的旅人将它采下带走。

我此生最为幸运和感恩的事，就是曾经差一点成为那名有缘的旅人。到现在，我还记得她抿嘴时丰润的嘴唇，微笑时欢快的眼神，低语时迷人的发声，是的，就算是差一点，也足够让我回味和感激一生。

作为皇储，我的父亲保罗是个极其敏感脆弱又极其容易被激怒的人，因为当时坐在皇位上的并不是我的祖父，而是弑夫夺权的祖母，伟大的女帝捷琳娜一世。碍于身份的特殊，王朝中许多大臣都不敢和父亲结交，甚至有些大臣想落井下石。时局如此，父亲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祖母有一天会突然将他的储君之位废掉，甚至将他杀害。

原本我的出生曾经带给他一丝丝的安慰和欢愉，他称呼我是他黑暗生命中的天使。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我的祖母也越来越疼爱于我，在我十二岁时，我的侍卫长梅科夫曾带着喜悦的神情对我说：“殿下，听说女皇陛下想让您父亲签署永不继位的法律文件，直接把皇位传给殿下您。”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我知道，我已成为祖母和父亲博弈的筹码，而在祖母和父亲之间，我也越来越难以抉择。

海伦•安娜的父亲尼古拉伯爵是父亲从小的挚友，也是为数不多让父亲觉得值得信任的人。尼古拉伯爵有头金色的长发，清秀的脸颊，高挺的鼻梁，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沉得犹如安静无言的大海，是贵族世家中有名的美男子。难能可贵的是他非常专情，和青梅竹马的女子结成夫妻，从来没出过绯闻，这在当时以结交情妇为时尚的贵族圈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也许老天也想试验一下他对夫人的爱有多深，在海伦•安娜五岁时，她的母亲因病与世长辞，尼古拉伯爵成了贵族圈里炙手可热的鳏夫。

贵族中的众多贵妇们都张罗着想帮尼古拉伯爵续弦，可惜，尼古拉伯爵沉陷于对亡妻的思念之中，一直没有再次娶妻。听说祖母也曾感叹于他的痴情，说过这么一句话，“如若能拥有一个忠贞至此的丈夫，就算用皇位来交换也是值得。”对好友尼古拉伯爵的痴情和祖母的这句话，我的父亲都嗤之以鼻。

因此，在海伦•安娜的母亲去世十年后，尼古拉伯爵跟我的父亲写信，告诉我父亲已再次找到可以托付感情的佳人，并邀请我父亲去他的“喷泉宫”做客时，我的父亲非常开心，说了句：“纯情的的尼古拉终于开窍啦。”便带着我和母亲以及刚满四岁的弟弟艾伦应邀来到了尼古拉伯爵的领地。

尼古拉伯爵的祖父很受我的曾祖器重，我的曾祖曾经把治下的一大块领地赠于他祖父，他祖父在这块领地上建起了“喷泉宫”，是“金菊花王朝”有名的宫殿。曾经有人跟我的曾祖父告密，说“喷泉宫”建得太过奢华，有僭越之嫌，我的曾祖父狠狠地批驳了那人，说：“只有心地坦荡之人才可建起喷泉宫这般坦荡之宫殿。”自此，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喷泉宫”建于麦加拉河畔，临水而居，是洛可可风格的花园式宫殿，白色花岗岩的大门前有一座高六米的大喷泉，喷泉中央有圣母玛利亚雕像，喷泉常年不休，整个宫殿内共有楼阁式建筑十六座，奇花异草，名贵树木不尽其数，最让人赞叹的是，有形状各异，风格独特的大小喷泉六十四座，因此得名“喷泉宫”。”

“那您跟海伦•安娜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喷泉宫内吗？”听着忏悔者亚历山大介绍的喷泉宫，我不禁为之神往，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的，那是一次上天安排的见面。”亚历山大轻轻地说道，随后便沉默了起来，我听到他打开威士忌的声音，似乎还喝了一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