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和糖果的梦

　　梦里她走进了一个不大的花园，走到了一朵花身边。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花，一来她有关植物的知识本来就是很少的，二来……二来其实这朵花长相实在平凡，毫无特点，不像鸡冠花那样有骄傲的鸡冠，也不似牵牛花那样有娇嫩的小喇叭，只是最普通的花……“但我想她应该有七枚花瓣，”她醒来后这么回忆着说，不过我觉得她其实根本不记得究竟那朵花有几枚花瓣，只是主观地认为是七枚，因为她一向喜欢数字七。所以，喜欢数字五的我就在心里默认了那朵花是长着五枚花瓣的，也不能说我错。于是我继续听她讲有关那朵实际长着五枚花瓣的“七瓣花”的事情。
　　“不，我要讲的不是这一朵……”
　　她发现了这一朵后面的另一朵花，和这一朵是同一个品种，但还只是个花骨朵。“她马上就要开了，用不了多久。”她这么认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于是她一直盯着花骨朵，静静等了好久，不知道是多久——“也许是好几分钟，也许有好几光年！”她一脸严肃地推测。“光年是长度单位……”我嗤笑一声打断她。“唔唔，”她摇摇头：“不，在我的梦里就是等了好几光年那么久！”
　　好吧，姑且就把“光年”当做时间的“长度单位”好了。反正这也不重要。等了好几吨好几加仑那么久，也没什么不对的。单位是无关紧要的，尤其是在梦中。重要的是花终于开了。
　　“她跟前一朵花没什么不一样，颜色，形状，也是七枚花瓣。”
　　我暗自想：又是一枚没什么特点的五瓣花。我开始觉得她的梦有点兴味索然，打了个哈欠。她没有为我的哈欠生气，继续兴奋地说：“然后，每一枚花瓣上都结出一颗糖果！”听到“糖果”我又恢复了兴趣，并且，既然每一枚花瓣上都结出一颗糖果，那么她还是七瓣花好了。我在心里又默认了这朵花和刚才那多花一样，都是七瓣花。虽然十一也是我喜欢的数字，但还是别把她当十一瓣花好了，因为十一颗糖，这么小的花怎么包得住呢，那太不合逻辑了！就七瓣吧。
　　她问花：“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没有问题呀，你要哪种颜色？”花说。
　　她这才发现，虽然花瓣全都是微微带了点淡青的白色，但结出来的糖果却是五颜六色的——人在梦中的观察力总是迟钝的。
　　每种颜色她都很喜欢，因而没法做出选择，但也不能说全要，因为她怕花会因为她的贪婪而讨厌她。“我也不知道，还是不要算了。”
　　“那么，糖果会溶化在雨里的。”花说。
　　话音刚落，天空就下起倾盆大雨来。她看着糖果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小，焦急万分，却不知何时手上拿了一个玻璃瓶，便急急忙忙用玻璃瓶把溶解了糖果的雨水接了下来，塞上软木塞——瓶里的水呈现出半透明的彩虹色。
　　花说：“谢谢你接住了这些糖果。”
　　她说：“谢谢你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我——它们现在是一道彩虹！”她把瓶子伸到花面前给她看。
　　“接下来你会怎样呢？”她又问。
　　“我也不知道，”花说：“按照常理，花都是会枯萎的，可这是你的梦，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也许下一秒你就到另一个花园的另一朵花身边，也许下一秒你就醒了也说不定。”
　　“我不想你枯萎，这是我的梦，那么我应该有权利决定你不要枯萎凋零。”
　　“可是梦境是不受你控制的，你现在只是梦中人不是主宰者。主宰者正睡着呢。”
　　“睡着的就是我啊！”
　　“睡着的不是你，你现在不是醒着跟我说话吗？”
　　她不说话了。想到她不能让眼前这朵花永远开着——尤其还是在她的梦中——她就觉得很沮丧很沮丧。她开始难过得抽泣起来——
　　哭着哭着，她就醒了。
　　没有来得及跟花好好道别，甚至忘了她究竟有几片花瓣。手触碰到的只是湿湿的枕头而不是装了一道彩虹的玻璃瓶。她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但至少，我的花不会枯萎啦！”想到这里她又高兴起来。
　　她失去了一道从未见过的糖果彩虹，但她养活了一朵能永远绽放的平凡的花，她觉得这样很好。

- 2013.7.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