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穷小子,我不配拥有爱情
2014年的夏天,于生的心里住进了一个新的城市,那便是远在南疆的阿克苏。那里常年气候干燥,黄沙满天,让人没有喜欢可言,但是从那个夏天开始,于生却深深爱上了这个城市,因为他心爱的女友丽丽来到了这里。
于生常告诉丽丽,“亲爱的,你要等我,明年我一定会去阿克苏陪你。”这是一个承诺,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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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生和丽丽是一对大学情侣,不过丽丽是学姐,先于生一年毕业。由于他们上的大学很一般,毕业后,丽丽一直找不到工作。后来在她妈妈的请求下,远在阿克苏的她舅给她找了一份工作,丽丽一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便投靠了她舅,这一来,一对恋人只能相隔两地。
九月,开学前夕,于生坐上了西上的列车,直达阿克苏。火车穿过茫茫的沙漠,一路天地辽阔,远方的雪山若隐若现。
于生身心愉悦,顺手拿出钱包翻开,印入眼帘的是他和丽丽的合照。照片上他俩扮着鬼脸,四目相对,完全一对智障。看着照片,于生又发着呆傻乐呵起来。然后,他将手伸进了钱包的夹层,抽出来薄薄的一叠百元大钞,拿在手里数了一遍,他的眉头舒展,右侧露出浅浅的酒窝。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货架上的书包,那个土黄色的书包在众多包中间格外抢眼。包面已经磨掉了图案,包身鼓得圆圆的,这是他特意给丽丽舅舅带的礼物。
听丽丽说,这次来阿克苏,让他和她舅一家人见个面。于生听后紧张坏了,这见面抵上见家长了。常听长辈说,见家长特别重要,家长同不同意主要看第一印象。
紧张归紧张,于生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首先给自己买了件白衬衣、西装裤以及小皮鞋,打扮了一番,然后再买了烟酒。另外,根据平日在丽丽那听到的话,还给她舅准备了特殊的礼物,便是那个书包中之物。
在列车爬行了三十来个小时后,于生终于来到了阿克苏。丽丽那会还在上班,便告诉了于生她舅家的地址,直接约在家里见面。
于生在车站随手打了个车,水都没喝一口,直接去了她舅家。在楼道里,于生迟迟不敢敲门,最终捏着一把汗按了门铃,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开了门,斜着眼瞅他。
“阿姨,您好,我是于生,丽丽的男朋友。”
妇女顿时紧缩眉头,张大了嘴巴,操着一口蹩脚的方言说:“丽丽对象啊,进来吧。”
于生轻轻走了进去,打量了一圈屋子。一个七十来平的二室,客厅中间放着一个老式的彩色电视机,周围是破旧的木质家具,墙面一片白净,没有任何装饰物,角落处甚至有墙皮脱落。
阿姨安排于生坐下后,迅速拨通了舅舅的电话。不一会儿,舅舅和丽丽回来了。
舅舅边脱鞋边大声喊道:“孩子他妈,晚上多炒两个菜,我和丽丽对象喝点。”丽丽在他身后迫不及待往里看。
几乎在同时,他们看到了刚刚站起来的于生。白色的衬衣因为一路颠簸,已成了灰色,尤其是领口,堆积着一层油渍,头发因为多日未粘水,贴着头皮油光一片,脸上更是风尘仆仆,全然没有精神,这哪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于生问候过她舅之后,拉着丽丽坐在了他身旁。他还没来得及和丽丽拥抱寒暄,马上被屋内突然的沉默所震慑。他看着舅舅阴晴不定的脸,湿了湿舌头说到,“舅,桌上是我您带的我们那边的西凤酒和芙蓉王。”说着他从脚下提出书包,拉开了拉链。顿时,一根根青色的玉米棒子从开口处涌了出来,他说到:“舅,我听丽丽说,您喜欢吃煮玉米,这是我家自己地里种的,走之前我刚掰的,还新鲜着了。”
听完这话,舅舅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半天没有吱声,于生拉拉链的手僵在了原地。他呆坐了一会,叫着丽丽去了里屋,大声训斥起来。
“你找的什么对象,你不说我以为是乡下的民工了,穿着那么脏的衣服,脸都没洗,还给我背了一书包玉米棒子过来,可笑,完全就是一个土鳖。”
话有多难听,外面听得真切的于生就有多难过。他很想冲进去把这个侮辱自己的男人揍一顿,可是他不能,那是丽丽的舅舅啊,为了丽丽,他必须得忍。
只听见丽丽小声反驳了几句,便红着眼冲了出来,一手拉着于生往外走。于生心想缓缓也行,便跟着丽丽走了出去。
当晚,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宾馆过夜。夜里,丽丽抱着他一顿痛哭,好像被侮辱的是她,那一刻,于生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爱她。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对丽丽好,不管多难,一定不会放弃这段感情。
第二日,丽丽还是被他舅叫回去了。她舅给他家亲戚都打了电话,丽丽被一个个亲人轮番电话轰炸,尤其是她妈,竟以死相逼。于是后来几天,丽丽只是在中午的时候过来一会。晚上她舅看得严,她连家门都出不去。
没过几天,便到了于生离开的时候。丽丽和单位请了假,来车站送他。走之前,于生拿出钱包,将那叠一百元拿给了丽丽。
“亲爱的,这是我暑假打工挣的,我不知道买什么送你,你拿着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丽丽听后,瞬间双眼泛起泪光,这是笨拙的他最直白的爱。
那日天降大雨,离别更添了一丝萧条,丽丽在雨中哭成了泪人,于生看得心疼,抱着她一起痛哭。于生一眨眼,脸上一片水雾,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那一刻,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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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他用了一年的时间认真学习,补修了之前落下的科目,顺利完成了学业。校园招聘的时候,他只瞄准阿克苏的岗位,幸运的是,还真被他碰上了。
岗位是一名初中老师,正好有他所学的物理专业。他报名后,很快发现招聘内部水很深,不花点钱基本没戏。于是,他托熟人找了招聘单位,那边说拿出两万,这事就能办。
两万,对于还没有工作的他,对于他贫困的家庭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而且,为了去远离家乡2000多公里的外地花这样一笔钱,家里就是有,也不会同意的,何况他还是家里的独子,他唯一的姐姐已在前几年嫁到了远方,他走了,他的父母怎么办?
可是,一想到丽丽为他流过的泪,他必须回去,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这一年,两人虽只见了两次面,但每次分开都哭得死去活来。于生再也不愿看到丽丽伤心,他能做的,便是将这遥远的距离化为乌有。虽然丽丽家人的态度一直没变,但他觉得,一切都是距离的问题。
为了爱情,于生决定回家一趟,暂时向父亲借点钱。当时正值忙农时节,于生和父亲站在一片片黄色的麦田中央,远处是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割麦子,四周环绕着一片片贫瘠的大山。
于生看着一脸沟壑的父亲,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父亲老了,两鬓已经发白,背脊已经佝偻。他年轻时立在麦垛上叱咤风云的模样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体衰力竭的老人。
但一想到丽丽泪汪汪的眼神,于生还是开了口。父母等他以后混好了可以接过去,但没了丽丽,他的未来将黯然失色。
于生硬着头皮说:“爸,我还是想去阿克苏。”
父亲长叹一声:“孩子,你是穷人家的孩子,不要再奢谈什么爱情了,你看我和你妈,相亲结的婚,不也一辈子平平淡淡过来了吗?听爸的话,别去了,你留老家,爸爸给你介绍对象。”
于生倔强地说:“爸,你不懂我,我不能没有丽丽。”
看着仍然一脸稚嫩的于生在原地苦苦哀求,他于心不忍起来。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算了,随他去吧!
父亲拿出多年攒的血汗钱,助于生拿到了岗位。于生感激涕零,抱着父母说以后混好了一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然后,他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阿克苏,奔向了他的爱情。
一年了,他终于实现了当日之约。阿克苏车站,他和丽丽站在曾经抱头哭过的那个广场幸福相拥。广场依然走满了来来往往的人。于生激动地对丽丽说:“这次我再也不走了。”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于生觉得,这一刻,阿克苏呼呼吹来的风沙忽然间也可爱起来。
-3-
一转眼,于生已经在这个城市和丽丽生活了半年。但是这半年,他们并没有过上朝夕相处的生活,除了最开始甜蜜了一段时间后,大多时候,丽丽总被舅舅管着见不了面,两人仍然在同城过着异地的生活。
于生为此很苦恼,找她舅聊了好几次。每次都好像跟欠她舅一百万似的,被骂得狗血喷头。后来索性连门都不让进了。
于生知道,她舅嫌弃他穷,所以他拼了命的工作,但是作为一名老师,再怎么奋斗也挣不了多少钱。起初,丽丽总会说,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些。可是时间长了,丽丽也感觉烦了,渐渐也开始说于生不上进、没本事之类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于生发现丽丽变了。她不再满足简单地和他吃个火锅,她开始各种给他说同事的名牌包包、服饰等。他知道她是个爱美的女孩,喜欢这些无可厚非,可是,他实在没钱给丽丽买。
还有,到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的见面,丽丽也不用心了。一来就坐在桌子对面低着头玩手机,他想半天想出一个话题,她只是“哦”一声。他期待好久的约会,她来只是走个过场。
于生很生气,他想知道丽丽到底在手机上玩什么。有次趁她睡着的时候,他解锁看了看。一看吓一跳,丽丽竟然在和几个男人同时调情。这还是那个为她流泪的丽丽吗?看着身旁熟睡的她,那长长的眼睫毛舒展开来,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却有了从未有过的陌生。
他想拉起丽丽大声质问她,却发现长久的疏离竟让他连愤怒的冲动都没有了。他轻轻把手机放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后来,丽丽和他提了分手,他没有挽留。直到那天,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部从于生租的小房子搬走时,于生才难过的大哭起来。
那夜,残月。
大约又过去了半年,于生得到同学发来的消息,丽丽嫁人了,满身珠宝,华丽出场。
她最终还是嫁了个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