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的方向
婺源,祖先的方向。遥远的地方。缥缈的地方。拉扯的地方。一支血脉,家族的血脉,从根开始,从地下的祖宗开始,从根的枝叶开始,发搅地下的命运,发现地下那虫豕的呼喊。一切的地方,都是我故乡的方向。故乡,已经种在心上。心的原野,心上的祖先的坟,已经注定了方位。从这里看出去,婺源的桥、人和事物,一些遗落在婺源大地上的万物,万物左右的河流、桥和古物,它们被高高地举起,将抵达的暮色,沉沉地压着大地。而方向还在转变,从金华拉向婺源,从对岳村的影子拉向婺源的影子。我的根脉在哪里?我的根,深植于土地上的桥和古堡。而古堡,伫立在旷野中。我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去,眼睛里满含泪水。泪水,下来了,下来了,我花光了故乡的眼泪,花光了故园上的院子,月光独照,照见我的悲哀,照见我的孤独。而婺源的方向,通向西南的方向。油菜花开遍了田野。几朵白云浮在故乡的天空。而这个方向,我多少次按住内心的渴望,按住停息不了的哭泣,按住撕扯的心脏,一声又一声,那来自故乡的声音,在我的心头呼唤世界。家族的那一块碑,记录了我们的方向。从婺源来的。从他乡的地方来的。从桥的另一边来的。从婺源的桥上,放下桥上,放在心上,一切,一切,落在桥上,记载了庐山的故事,眼睛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了,唯一的一次,跋涉故乡的方向,通向婺源,通向江西,通向二十世纪初的那一缕微光。我们曾经来过。我们确乎来过。我们不会忘记。因为在这个方向上,眺望的不仅有我们,还有故乡。此刻,通向婺源的方向却被阻断了,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眼睛里满含委屈,可是,失去我的故乡,那又怎样?如今,婺源被隔着,重庆被隔着,澎水被隔着,金华被隔着,我的家里,我的山山水水,一切都已经被阻断,可那又如何?当故乡的桥断了,当方向之外一切的方向都断了,我的音讯不在,父亲和母亲的音息不在,我的脚下,一块寒石,多么地清凉啊!而婺源的方向,再一次被阻止,我的车马,落在路上,我的音息,存在故园上,没有了月光,我的人生还算什么呢?而这些方向,被我捏在手中,尤如捏着我自己的命运。如今,命运不堪,故乡不堪,方向不堪,我残剩的故乡山水,我再一次的眺望,为什么人间不在了?我的方向,为什么模糊了?为什么人间再度陷入昏暗,我的婺源,朝向你的方向,缘何一切都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