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鱼
脱下工作服,换上正装的女人,挎着精致的小包,踏着小巧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着,害怕脚上沾上半点泥巴。我开玩笑说认不出她了。她回头略带羞涩又有半分嗔怒地瞅了我一眼。跟着她沿着厂区中央的道路走着。突然她冒出一句话,找个女朋友就忙了。对这没来由的话我报以哈哈大笑。 走到车棚处和她道别,我一个人独自走出大门,右拐进入人行道。
寒风扫着这片城市,路上匆忙的人紧张地握着车把,寒冷早就打没了他们的热情,憋着一口气,巴不得早一步回家。 临街的店铺华光下难掩萧瑟。明香纸烛店,一家卖死人用品也卖活人用品的店铺。对它特别敏感是因为在一个晚上我在这条街上溜达,口渴,看到马路边上摆着一个冰柜就从里面挑了一瓶酸梅汤。“小伙子到这边付钱”从店铺里面传来老女人的声音。抬头一看这竟是一家卖香烛纸钱的店铺摆在马路边的冰柜。里面货架上摆满了香烛、纸钱等死人用的东西。后墙上还供着一个财神爷,香烛气缭绕。我不禁头皮发麻脑海里闪过鬼故事的情节,很想扔下酸梅汤就跑,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可巧身上竟无零钱,掏出一张一百的给她。老女人一边找钱一边对我说:“我们这什么都有,铁锅、暖壶、脸盆……需要什么都可以来买,以后常来啊。”我越听越骇然,鬼故事中找了零钱回家发现是冥币的情节又闪过我的脑海。她把找好的零钱递给我,我转身就走。身后还传来“过年来买烟花啊。”我不禁加快脚步,心想你这里到底是卖死人的东西还是卖活人的东西啊,还是我已经是死人了。那天的酸梅汤喝起来总觉的味道怪怪的,没喝一半就被我扔了。从此路过这家店总也觉得怪怪的。 马路上一条悠闲的笨狗肥的已经扯不开四条腿,只能勉强地走着猫步。看得我哈哈大笑。我很想跟着这条笨狗慢慢的欣赏它曼妙的猫步,可是它实在是太慢了,只好作罢。继续我的每天一次回家之旅。两眼不放过任何新鲜的东西。前面一个女人守着一辆板车,车上摆满了各色炒货。对于瓜子、糖糕,我是没兴趣的,我喜欢炒花生。
“多少钱一斤”,我问。
“这边六块,这边八块”,女人回答。
“五块钱给我来一斤这个”,我指着六块的说。
“买五块钱的可以,但是五块钱买不到一斤”女人坚持道。
“你看我我刚上班,你可怜可怜我就给我五块钱一斤好了。”我想到一朋友常用的砍价手法,于是指着工作服说。
“说你可怜,我才可怜那,说出来给你评评,你都不好意思还价。我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儿子上学,大儿子才大二,全家人靠我这点小卖卖支撑着……”女人打开话匣在唠叨着。
我不禁愕然,一股热流窜上眼眶。“不容易啊,等你儿子大学毕业就好了。”我接过她的花生付了她的钱,大步向前奔去,走进这华灯初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边缘。 回到家,是的,我一直称它为家。自从室友当年教会我把大学宿舍当成家后,我就把一个长时间居住的地方定义为家,无论屋子里住着我一个人还是和舍友两个人。像是一种暗示,也像一种寄托。打开电脑,登上QQ,打开自动跳出的今日要闻体育版,脱下因喂饱灰尘而显得笨重的工作服,甩掉皮鞋,跨上凳子,猎奇于新闻之中。这已经是我上班以来养成的的习惯。 不久室友买菜回来,我知道我要开工了。我做饭手艺不如室友于是做洗菜刷碗的工作。一节肥藕,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看着就不忍吃它了。打开旁边一个黑色带子,湿漉漉的,我想肯定是鱼了,倒入水池中见是昂刺,心想室友果然是大厨,这么美味的玩意也想到品尝,不禁暗叹自己口福不浅。突然见那昂刺在蹦跳,仔细一看肚皮已被破开,该去掉的东西都已去掉,不禁暗念罪过,罪过。心想这也算是生命么?心肝肠肚都没了还在挣扎,是纯粹的生物低等反应,还是疼痛的不得不跳啊。如果是这样,等会把他们下油锅岂不是要痛死。这样的死法无论怎么念罪过,罪过,阿弥托福也是不得超生的了。你可不能怨我啊,我只是个洗菜的,要怨你就怨我的室友吧,是他买你的。哦,不对,他只是买菜的,他也要吃饭的啊。你还是怨那个卖鱼的吧,是他把你杀了的。也不对啊,他只是个做生意的,他有老婆孩子养活呢。你还是怨那个捕鱼的吧,是他把你捕上来的,也不对啊,他捕鱼也是为生啊。那你怨谁呢?怨你爸妈吧,谁叫他们把你生到这世界上的。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了,在特定的季节在荷尔蒙的刺激下,你们鱼类又没有套套,你的爸妈自然就会生下你了。哎,还是怨你自己吧。谁叫你这么鲜美,可怜命又这么苦的。想到把你那鲜美的肉熬成汤,我就释然了,谁叫我这么爱吃鱼呢,我只能祝你早日超度成人啦。 喝着鲜美的鱼汤,暖流在心中升起。可怜的鱼啊,你成了我的美食,其实怨不得别的,只是因为在特定的时机和地点你我有缘相见,而我又有决定你成为我盘中美味的权力。今日我以你为食,洋洋自得于我的权力,殊不知我也是别人的盘中之鱼,而不自知。抑或别人还不屑把我当成盘中之鱼,岂不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