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忘

七月在蝉鸣之上
凝固
而云层在更高处沸腾
浸入黄昏的玻璃瓶
载浮载沉的过往
我以刀尖剖开心脏
河岸上插满未竟的诗行

已脱口的语言快于风
如唇齿放开游鱼
稍纵即逝的银色闪电
击中一朵隐秘的玫瑰
这芳香如此熟稔
是一匹茜红沉入旧夜色
还是三尺素笺落满白月光

我的笔尖就此停下来
停在起伏的原野上
越是回头
回忆越无法收放自如
昨夜与明朝
是两个梦境相互延续
压铸这一生的虚薄

鹰的影子锤打过
山川衰老的脊背
在往昔折戟沉沙之地
我遗忘七月炉火
遗忘诗行和玫瑰
也遗忘这半生虚掷
遗忘此刻贯穿胸口的
是史册空白处摘出的沉默

问岁月以何为依凭
是寥寥几行
穿过黯淡的风烛旧年
谁曾向天空投放青鸟
当一切徒然无声
都被虚构出回响
而我竟刻舟以求剑
纵身回忆的滔滔江河

还剩下什么
日晷濒临下个秋天
在每一枚落叶背后
拈不起漫漫尘埃
这渐渐远去的人间
我撑篙渡过的一念又一念
当月如明镜仿佛可照见
却无端被点燃

他说
不如用雨水来遮掩
并折断花枝的深眠

当一切徒然无声 都被虚构出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