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念念不忘
前段时间,是枝裕和为了给侯孝贤颁奖,宁愿隔离十四天。他的发言说,他是侯孝贤精神上的儿子。还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恋恋风尘》和《童年往事》,看过《恋恋风尘》后,感觉到了是枝裕和电影里侯孝贤的影子。
尤其是淡淡的配乐,美好的画面,还有家庭关系的处理上。在家庭关系上,侯孝贤处理的更淡然,离剧中人物离得更远,是枝裕和离得更近一点。侯孝贤在处理空间关系上,不能说是上帝视角,而是一个旁观者,他只是呈现出来一些人的经历,基本上很少戏剧的冲突,这就显得淡然,他拍出了人生真正的模样。是枝裕和的电影,大都有一个议题,先有一个吸引人的故事。比如《如父如子》的两个家庭抱错了孩子,长大后要交换回来。比如《比海更深》中,离婚的夫妻,一个想复合,一个不想。比如《小偷家族》中,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个人,比真正的家庭显得更加亲密。还有《海街日记》里,同父异母的四姐妹,如何在父亲的影子下,被影响着各自的命运。
《恋恋风尘》主线剧情,是对初恋女友的怀念,这样说起来基本上没什么剧情。开头一个长镜头,是以电车的视角,拍摄在它前进的过程中,旁边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续的往后移动,以及经过隧道时的黑暗,出隧道后的光明。在这一点上,继承并发扬的是毕赣,在《路边野餐》中,长镜头的生命力非常昂扬。
据说,导演让摄影离演员远点,过度的靠近,会让这些非职业演员紧张,一紧张就动作僵硬,手足无措。于是,让摄影离得远点,再远点,这样一来,不仅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非常标志性的风格,而且还让影片所表达的东西更加突出。由此可见,限制在另一个层面来说,容易形成自己的风格。
这一点,又可以追溯到侯孝贤之前的读书,在看了沈从文自传后,侯孝贤发现,沈从文对人世的悲苦是冷静旁观的,对待死亡,对待痛苦,沈从文的笔下没有批判,都是非常自然,是在太阳底下发生的事。这种就有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意思了。
两个主角在电车上,女生开始流泪,说自己数学不会写,男生就质问女生,不会写怎么不问我。
这一个场景就定下了调子,女生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说出自己的困惑,男生又不会表达关心。之后两人相处的场景,两人都是这样,互相之间有隔阂。
阿公的角色很自然,让人看了似曾相识,似乎请都有这样一个长辈,不停的叮嘱小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孙子要出门时,他爸被喊走喝酒,阿公就抱怨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阿远即将出门打工,阿公就一边放鞭炮。
似曾相识,其实都来源于共通的生命经验,多数人都会遇到。
电影的最后,阿远当兵回来,场景依旧,物是人非。他去田里找阿公,阿公说了种番薯的事,没种以前都不下雨,等到种了,台风却来了,把藤都吹断了。藤长大了又得除去一些,不然番薯又长不大。这与人生多相似,反反复复,历经风雨才能成长,来了台风就只能受着,台风过去后,依然还要忙碌。
阿云这个角色,她是全片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角色,正因为捉摸不透,才让编剧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她家里没钱,也去台北打工,然后等阿远来的时候,就轻易的被人骗了走,幸好阿远去抢了回来。可见她本身相当被动,另外,在一个人要去当兵时,一伙人聚餐,她不喝酒,可是被人劝酒也就喝了,她本身也不是多坚定的人。被劝酒的时候,阿远只是红着脸看着,看一个人劝的她喝了,看另一个人劝她喝酒,而阿远就只是在结束后,单独对她说,为什么喝酒呢?
阿远的摩托车被偷走后,让阿云去旁边看着点人,他想要偷别人一个摩托,阿云就劝他不要偷,虽然最后究竟是没有偷走。在过程中,阿远一直不耐烦的催她看着点人。两个人就一直不在同一个频道,没有默契,就只是青梅竹马,其实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阿远在台北做工,在第一个工作那里做了两年,就那几个场景,完全展现了少年的难堪经历。被老板娘数落,被老板娘派去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给她儿子送饭,送不到又挨骂。而职场的温情,不过是挨骂后让他吃饭去,是要辞职后,叮嘱找不到合适的再回来。
当兵时,他俩频繁通信,慢慢的,送信的邮差已经和阿云有了联系,还常一起看电影。邮差也当过兵,想必以此为借口,把阿云追到了手。后来,阿远的信就送不到阿云手里,再后来,阿云就嫁给了邮差。
当兵前,阿云给阿远做了衣服,当兵时,阿云嫁给了邮差,回来后,阿远穿着阿云做的衣服,其实依旧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