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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决绝——读《银色仙人掌》

2018-01-14  本文已影响34人  冬日暖阳1

《银色仙人掌》是龙应台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录七篇小说。对它心心念念了许久,一是因为好奇写出《野火集》和《大江大海1949》,集犀利与悲悯于一身,又将细腻理性的母爱凝结在《孩子,你慢慢来》中的她,会写出怎样的小说。二是曾看过她的《在海德堡坠入情网》,读后陷入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唏嘘与震憾,为主人公的命运也为作者的笔力和叙事结构。

“每一个故事都是关于生命的陷阱和生存的代价,关于黎明时醒与梦之间的彷徨与脆弱。”作者在自序中写道。而我从每个故事主角身上看到了生而为人的终极孤独和这孤独中的决绝。

《银色仙人牚》是篇日记体小说。它以南半球冬季荒漠中独自一人陷入迷路的危机开头。在风的吹拂下不断变换位置的沙丘,蛇滑过的痕迹,狼和狮子的足印,反复检查确认的食物和淡水,越来越少的汽油。在一株有个巨大织鸟巢的银色仙人掌附近,主人公拐进了那条岔路,就此与目的地越来越远,而那片亘古荒凉的大漠,并没有可倚仗的路标指示她回到错误的起点。

是什么让她来到这里?从小去露营时,宁愿独自坐在石块上看蚂蚁搬家也不加入大家的游戏,带着“孤僻”标签成长的主人公,和所有人一样结婚生子过日子,却与自己渐行渐远。想逃离婚姻,被老公质问“朋友会怎么说?”怒斥“猴子离开丛林,还是猴子。”于是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英文书店里纳米比亚的旅游指南,让她选择从纳米比亚开始,便是荒漠自驾的缘由。

在回忆与当下处境的交叉叙述中,汽油耗尽,淡水也在一段剧烈颠簸的砂石路上洒得只剩一巴掌。小说的最后“我拔掉了手表,丢在地上。沙会盖上来。把水壶系在手腕上。那个我开始走路。七月十二日中午十二点,南纬二十三度。秃鹫,一直在头上三尺处回旋,守着我踉跄的脚步。请记得我。”简洁冷静却让人沉入其中无法抽离。一个个小小的决定叠加成当下的结果,选择之初有谁能预知凶吉?回首来路,没有悔不当初,只能埋头向前,无人例外。

《外遇》以第三人称的全能视角展开。五十岁的眉香发现老公外遇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友,三十九岁依然单身体型特别娇小背影像五年级女生的美凤。“不开口就知道是个老处女!全身缺水。”老公说。眉香还嫌他刻薄,可是呢?可是这难不倒能干有主见的眉香。全心全意带大两个女儿后,把一个两公尺宽的拥挤店面,打理成中正路上最有格调的服饰精品店。跟雕塑老师学人体雕塑不久,就和老师一起参加作品展。

背判的痛苦,十九岁读家专时,眉香就经历过。发现闺蜜和当时的男友约会后,不动声色地和往常一样与闺蜜吃饭逛街,与男友约会。不同的是,在跟闺蜜一起逛百货公司时,眉香趁闺蜜上厕所,在她包包里塞了一件价值上万的丝裙,然后镇定地看着事情朝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然后闺蜜被学校勒令退学,与自己和男友都断了联系,再然后男友出了车祸。谁知道他与自己终究没有缘分?

如今,她把大半辈子给了老公,尽心尽力,对不起自己的是他们。于是,眉香把美凤约到店里,关上门,端出准备好的酒菜,对饮起来,很快美凤就不胜酒力,软软地趴向桌面。眉香检视了所有的用品:美工刀、锉子、剪刀、剃须刀片、三十公斤石膏粉、十个厚重的塑料袋,还有挂衣服的钢柱。穿上工作服,拨通家里的电话,轻柔地告知女儿‘妈妈要自己塑个模特儿,会晚回。’后开始认真工作……直到最后一句,不是结局的结局才得以揭晓,寒意袭人又余韵深长。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开头便是“我”开车到机场送走了他,有着微微O型腿的他左手的小提箱里装的是素贞的骨灰。告别后,“我”发动车,‘唬’地冲上公路。在没有速限的德国,左邻右舍的人慢吞吞将车开入边境,就开始放纵狂奔,结果这些车子不能适应突然的解禁,开始冒烟、解体。人何尝不是如此?

素贞和他都是“我”的小学同学,在乡下大家都赤脚或趿着不合脚的拖鞋,许多孩子连牙刷都没有的年代,素贞永远是白短袜和黑色漆光皮鞋,还戴着牙齿矫正器。身为牧师的女儿,素贞安静而彬彬有礼,有着天使的性格。他还很小时,有次爸爸出海再也没有回来,妈妈开始把他用小花被裹着绑在背上,在市场摆面摊,那也是他O型腿的根源。上学后他一边读书一边帮妈妈招呼客人。后来素贞读了师专,在苗栗乡做了小学老师,他考上台大电机系,继而得了奖学金去美国留学,成为乡里轰动的大新闻。儿时看似不会有交集的素贞和他,因婚姻市场上有美国硕士学位在台北电脑公司上班的他,配苗栗乡下的小学教师绰绰有余,牧师也欣赏他的刻苦上进,素贞成为他的妻子。开始了不准锁房门,婆婆可以随时推门而入,接电话有婆婆旁听,与同事聚会晚回老公会当众生气,甚至连父亲半身不遂回娘家照顾几天,婆婆都会说“已经嫁的了人应该知道家在哪里”的婚姻生活。

渐渐生活里只有下班后三人坐沙发上看电视,直到某天素贞独自外出时晕倒,确诊为郁躁病,医生说要保持心情愉快,最好能旅行一下,换个环境。素贞觉得“我”可以给她一点力量,就来了海德堡。彼时,“我”正独居在海德堡的一个小公寓,决定不再和男人发生性以外的任何关系。“我”从小就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台南读完大学,做助教时跟米夏去了德国。那是“我”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光,米夏的失踪给那段生活划上句号。后来“我”又遇到了老叶,老叶说他爱“我”的独立自主,我们不要受传统婚姻束缚,不要小孩。却为了娶一个柔弱的怀了孕的女人跟“我”提出分手。

事情是从“我”和素贞在大学广场中央遇到钢琴师开始的,街头乐师很多,可当街弹钢琴还真没见过,何况那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我”赶时间上课不得不走了,素贞却没有跟上来,而那天也是她第一次晚归。钢琴师的青睐、倾诉和自由,让素贞沦陷。哪怕“我”一听说钢琴师自五岁起因父亲死于酗酒,母亲精神失常进了少年抚养院,就断言‘这种人多半自己也有病’,她还是义无反顾去赴约,并再没回来。第一晚未归,“我”匪夷所思又觉得也有可能,第二晚未归,“我”或隐隐不安又揣测也许她知道要什么了。第三晚仍然未归,“我”去报了案。警察在河岸边钢琴师住的货柜车里找到了素贞被装在黑胶袋里的身体,在草坪上一束盛开的玫瑰花下面找到了她的头。钢琴师的信仰让他相信,身首异处,灵魂没有归宿,就不会化成厉鬼向他复仇。至于为什么要杀素贞,钢琴师说不清楚,只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恶意。

小说在“我”对现实和回忆的沉静叙述中展开,将三个人的经历、性格、生活缓缓呈现。深深为爱所伤,独立不羁的“我”,单纯退让没有体验过自主的素贞,因幼年的苦难努力改变命运传统孝顺的他,以及他那受过太多苦,认为别人受得都不够,这世界都欠着自己的强势霸道的寡母。每个人在命运面前都同样无力,每个人都由自己的人生境遇塑造,旁人无权指手画脚,因为扪心自问,如若你是他们,会有多少不同?

 作者说“小说是我的面具。在这面具的虚实交错网中,生命里的阴暗的角落,悲伤的捉摸不定的影像,彼此抵触无可解释的力量、脆弱而不可自拔的沉沦,突然有了着力点”。通透的表述一如作者对人性及心理通透的洞悉,象暗夜里的一束光,令人无法直视又无从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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