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 第五章 微雨
很晚了，地面却还是闷热，就像一个蒸笼 一样。
“你回来啦？”蓝晏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蓝忘机。
蓝忘机点了点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蓝晏，问道：“怎么坐这？”
似乎暂时忘记了许蒿的话，蓝晏一见到蓝忘机就高兴得不行。蓝晏撒娇地笑了笑，说：“我想快点见到蓝爹爹嘛。”说完，眼里满是喜悦，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
火烧云已经褪去了，天边只剩下薄薄的紫色。
蓝忘机欣慰地摸了摸蓝晏的头，说：“好孩子。”
起风了，隐隐约约有树叶的“窸窣”声，还伴着归鸟回巢之音。
“风大，”害怕蓝晏犯咳嗽，蓝忘机搂过蓝晏向陋室里面走去，“我们先进去。”
蓝晏点了点头，把头靠在蓝忘机的身上，傻傻地嬉笑。
蓝忘机在屋里点燃了香，烧好一个炉子递给蓝晏，问道：“刚才怎么坐在门口？”
蓝晏看着自己的手里刻着卷云纹的炉子，只觉得暖暖的，暖意从手指蔓延到心头。
可不知不觉地，蓝晏又想到了许蒿的话。
“怎么了？”蓝忘机泡了一杯茶，品了品。
蓝晏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心不在焉？”
“额……我刚才在想事情。”蓝晏抱歉地说，“蓝爹爹今天去干嘛了？”
“无事。”蓝忘机说。
蓝晏点了点头，想了会儿，又说：“我今天学了好多东西啊……嗯……学了逐日之战！”说完，蓝晏满眼期待地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点了点头。
“还认识了一个朋友！”蓝晏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
蓝忘机点了点头，顺身坐在椅子上。
“蓝爹爹蓝爹爹，我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啊？”蓝晏问道。
看着蓝晏认真的模样，蓝忘机无奈地说：“嗯。”
听到蓝忘机的称赞，蓝晏开心地笑了，笑声稚嫩。
过了一会儿，蓝晏小心翼翼地问道：“思追哥哥以前是什么样的？”
蓝忘机本在看书，听到这句话，也不是很在意。
“很好。”
心沉了沉，蓝晏又问：“那……我和思追哥哥谁更好呢？”
“两个人，无优劣之分。”蓝忘机温柔地说，但是眼神却有些警惕了。
“可是思追哥哥很好啊……博学……人又亲切……”蓝晏慢慢地说，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蓝忘机警惕地打量蓝晏，似乎他身上藏着一个妖魔。
蓝晏双眼无邪地看着蓝忘机，并无异样。
“他是很好。”过了一会儿，蓝忘机松了一口气，说。
“那……我能和他比吗”蓝晏谨慎地说，又下意识地绞衣角。
蓝忘机自然是看到了蓝晏的小动作，内心纳罕：是谁告诉他的？刚想开口，只听见外面一声惊雷。
不一会儿，闪电照得满室亮如白昼。
所有东西的影子长长的。
蓝晏着实被吓了一跳，双手捂住耳朵，朝蓝忘机跑过来。
而蓝晏的影子，却依然停留在原地。
窗户半开，窗外是黑云密布，紧紧地压了下来。
只不过一会儿，闪电过后，又是昏昏暗暗的。
定睛一看，影子仍然在蓝晏的脚下，蓝忘机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想喝口茶。
那茶水却在杯中自己旋转了起来，一个小小的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这时候，茶壶也微微颤抖了起来，盖子不停地碰撞着壶身。
“啊！” 蓝晏一声惊呼。
“怎么了？”蓝忘机连忙抬头。
蓝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说：“下雨了呢。”
果然，雨滴已经飘了进来，滴在了地上。
蓝忘机走过去，看了看窗外，惊风啸遇，把窗户合上。
“该睡觉了。”蓝忘机说。
蓝晏说：“可现在还早啊，蓝爹爹。”
烛火摇了摇，蓝忘机思考了一下：这里是云深不知处，邪物不会轻易进来。我带蓝晏出去说话不方便，还是让蓝晏一个人在陋室。
又是一阵闪电。
“哇！”蓝晏又吓得叫了一声。
“你看书，我马上回来。”蓝忘机说。
“可是……我怕！”蓝晏着急地说。
“不怕。”蓝忘机拍了拍蓝晏的肩膀，“这里很安全，相信爹爹。”
接着，不容蓝晏拒绝，蓝忘机随手拿了一本书塞在蓝晏手里。
蓝晏刚想说什么，书里掉出来一张画。
蓝晏捡起来看。
容止端庄，好像是蓝爹爹的画像，可鬓间为什么有朵花？蓝晏想。
而这时蓝忘机早已出门了。
“蓝爹爹？这里为什么……”蓝晏抬起头，蓝忘机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窗外渗进越来越多的雨水。
蓝忘机走向蓝家大堂。
蓝曦臣还在大堂内和蓝启仁商议着什么事。
“湛?这么晚了可是?”蓝曦臣有些诧异，忙起身让座。
蓝启仁也是难得地露出疑惑。
“打听一些事。”蓝忘机严肃地说。
蓝曦臣不禁正襟危坐。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蓝晏打了一个哆嗦。
桌上的蜡烛不停地流下眼泪，红红的烛泪竟有些骇人。
隐隐有种不安渐渐蔓延上蓝晏的心头，一种警觉在蓝晏的眉眼间展开。
周围静静的，似乎除了窗外的雨声，没有其他东西了。
风“啸”地一声，把窗户撞开。混着水汽和泥土腥臭的气流差点让蓝晏摔倒。
而本来在窗棂上的水，迅速地流了下来。
蓝晏急忙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他跟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参加过夜猎，也听村里的老人讲过很多故事——慌张，往往会使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蓝晏毕竟还是孩子，他的心跳还是砰砰的。
蓝晏用手捧着一支蜡烛，护着它的光。
烛火就像戏子一样跳来跳去。
在风中，微弱的烛火显得那么柔弱，就像护着自己雏鸟的燕子，燕子巢口是一条毒蛇，而小燕子在巢内物无助地呼喊。可它们，又是蓝晏能用来抵御恐惧的唯一的东西。
风又是猛地一吹，声音尖锐地像地狱的恶鬼，笑着扑向室内。
一支，两支，蜡烛们一个一个熄灭，黑暗一点点闯进这间屋子。
挂在墙上的忘机琴突然开始发出尖锐的琴音，就像人歇斯底里地喊叫，格外瘆人。
蓝晏脸突然白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东西来了。
蓝晏一边后退一边慌张地左顾右盼，害怕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或是突然露出一张脸。
风声，雨声，呼吸声，和蓝晏低低的抽泣声，让人分辨不清。
在蓝晏看不见的地方，水珠在地板上慢慢会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