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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就叫你老白,好吗?

2017-07-27  本文已影响633人  狷狂三斧

前几天我妈打电话说,老白走丢了。

老白是我家的柴犬,因为一起相处的时间太长,慢慢从小白到大白,再到老白。老白像家人一样,从幼犬到大狗再老去。至于是什么时候来到我家的,已经隐约记不清了。

老白的到来,源于一次怜悯,瑟瑟发抖的在乡下麦田里游荡,声音颤抖,发出纤细的呜呜声。老白看着我,眼神里透着无以名状的悲凉。我走它跟,我停它停,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半小时。

我停下来,把买的馍馍分一半给它,狼吞虎咽的吃下。从此,我成了老白的主人。

老白不认生,来到我家第一次就熟练的卧在房屋的走廊,一声不吭。像多年没家的孩子,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它狐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摇着尾巴,享受难得的温暖。

我妈说,身上干净,听话乖巧,应该是谁家刚丢的,过几天应该就会有人来寻。别付出太多感情,不然,分别时,对狗,对你都不好。

我妈不喜欢狗,认为容易传染疾病,到处都是狗毛毛毛,不好打扫。她说:别人家的狗,是养不住的。狗这东西,贼灵性,记主人,一辈子。

老白猫着眼,看我妈说话,楚楚可怜,不知是哀求留下来,还是在诉说它不为人知的过去。

一周过后,没人找上门来,也没寻狗启示。老白也开始活泼起来,偶尔去后院和母鸡们打闹,偶尔会对着路人汪汪几声,俨然把这临时住所当成了自家庭院。

老白聪明,不挑食,勤勤恳恳当个家犬,不让生人靠近半步,保护着整个庭院的安全。我们欣慰,捡到了宝贝,给他起名老白。

老白不喜出门,也许是因为走失的阴影,吃尽了与野犬争食的苦头,老白享受现在的生活。

一顿白粥,一点剩饭,老白都吃的很香,倘若再有一根骨头或几片肥肉,老白会摇着尾巴,眼睛眯起来,只剩一条缝。

老白也会向往田野,常常看它站在二楼阳台,向外张望。不知是有朋友在等,还是想要找到之前的家。

老白深沉,让人琢磨不定。我们习惯用自己的思维方式理解动物们的世界,而他们的世界,我们却从未真正了解,老白的世界也是如此。

按部就班的吃饭,看家,睡觉,对陌生人犬吠,对家人摇尾巴,这就是老白的全部生活。日复一日的重复,小白变成大白,又变成老白,枯燥而无意义。

其实,无意义的岂止是老白,我们何尝不是?自以为是的做着认为有意义的事,等到某年再回想起来时,和老白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

我想,老白肯定也有自己的朋友,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们应该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聊聊一天的收获,谈谈今天的饭菜,以及明天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老白的眼睛很亮很深,沉默如谜,当你看着它的时候,它也看你,四目相对,总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老白有想过逃离,就像很多逃离家乡的小镇青年,为了自由,变得惴惴不安。最凶的一次,老白失踪一个月,在另一个镇上的街头,被我妈认出,才带回来。

也许是春天触发了动物的原始本能,老白挣脱了链子,消失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任由我们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我们以为,老白从此消失,再不出现。我妈愤愤道,你看,我说吧,别人家的狗,你就是对它再好,它还是会走。

老白挣脱铁链后去了哪里,也许是为了追赶侵犯家园的野兽,也许是为了邂逅某个等待已久的伴侣,也许回家看看?无从得知,老白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等到在发现时,满身血污,瘦的不成样子。我妈看到它时,它就卧在另外一个镇上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老白盯着我妈,迟迟不敢上前,它也许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伤透了一家人的心。我妈以为不是它,已经走得很远,又折回来,对着老白说:老白,是你么?

老白夹着尾巴,慢慢的走过来,眼睛里满是孤独。我妈不忍心,于是把它带了回来。老白很开心,在家又蹦又跳,全然不顾一瘸一拐的后腿。

老白在消失的这一个月里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我们不得而知,想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们重新修整老白的窝棚,治好老白的后腿,待它一如当初。

老白很受用,叫起来比以前更卖力,忠诚的保卫着这个小小的家。

时光如梭,岁月渐老,老白也跟着时间走得很远,身上的毛色褪了,腿脚也没有当初那么利索了,叫起来已经有了几丝苍老的味道。

后来,我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偶尔回家,老白还能认出我来,欢腾摇尾,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诉说着过去时间里发生的故事。

老白已经很老,再也跑不起来,只能慢腾腾的在自家院子里走动,跟着老去的还有我的父母。他们说,家里没人了,就只有老白陪着他们,任岁月一点点把他们变老。老白再也不需要铁链,我们也不再害怕老白走丢。

当年岁渐长,大家似乎都会渐渐明白,那些当初十分在意和执着的东西,其实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还是活着。老白的自由,爸妈的期望,以及我的叛逆,都在时间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老白喜欢蹲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像个年近古稀的老者,想要在人群中寻觅听他讲故事的年轻人。

然而故事虽好,却再无听众。老白任由时间抽打它本已经虚弱的身体,毕竟,年纪一大,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某个月色很好的夜晚,老白慢悠悠的离开了自己的窝棚,再没出现。像是不辞而别的老友,在长达数十年的交情中,已不必多说一句,你我的故事便都已知晓。

妈说,我不在的年月里,老白习惯蹲在路边,等我回家。守护家庭的使命,让它觉得,只有所有的家人都在,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而我却迟迟没有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在叹气,与其说是老白这样想,不如说是我妈想我了。

老白,就叫你老白,好吗?如果你能听见,回应我一声,我一定回家,看你,还有年迈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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