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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金龟婿

2019-01-05  本文已影响47人  蜗牛漫时光
图片来自网络

文/佐一一

1.

和安县码头旁的酒肆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坐在柜台前,笑吟吟地看着门外南来北往的行人。

她觉得,日子有点无趣,平淡如水虽然有种现世安好的感觉,但总是淡如水的生活也貌似有些无趣啊。

上天居然听到了她的心声,刺激说来就来。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一个少年郎从房顶跌到了她的桌前,手里还抓着只乱扑腾的鹦鹉。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少年,“臭小子,你是来寻我开心的吧?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抬头望望头顶的大洞,心道,幸好房屋矮小,不然非摔死这孙子不可。

她拍拍落了满身满脸的灰,然后又好奇地戳戳鹦鹉,问那小子,这鹦鹉会说话吗?

这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捏着下巴的痞子样的小姑娘,甭问,是阿颜无疑。

那鹦鹉似是伤了翅膀,阿颜去摸它时,突然传来两个声音“给小爷滚开!”

“哟,你小子和这畜生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可先说好了,我这铺子造价可不便宜,你赶紧地赔银子。”

少年已经长身玉立,倨傲地站在她对面,虽有些狼狈,但到底还是有些大家风范的,再说,他也不想和这市井里的小姑娘纠缠,爽快地让随从掏了银子,忙不迭地往外走。

小姑娘拦住他,“哎,还有关铺子的误工费啊!”“你可别得寸进尺,那银子份量足,盖间铺子都绰绰有余,更何况只是补个洞。”小姑娘想想,好像是这样,便乐滋滋地放他走了。

花三娘得知消息赶来时,事情已经结束了,看着女儿手里的大锭银子,她问女儿是谁家少年郎干的,要找他去。

“我好好的一个娇嫩小姑娘被他吓坏了,他得负责。”

阿颜翻了翻白眼:“不认识,您可别到处传扬,没得坏我名声。”——虽然,阿颜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

2.

徐伯林闷闷不乐地往家走。他昨天才从京城回来,今天带着鹦鹉出来溜,谁知道笼子没关好,它居然蹿出来了,扑它的过程还伤了翅膀,就这样居然还能耐地上了房。

其实摔得有些疼,只是在那小姑娘面前,没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

可不能让母亲知道,昨天一回来就抱着他哭了半天,说想他想得吃不下饭。哼,还以为他像小时候那样好骗,母亲一点都没瘦,就是想让他内疚,继而听话罢了。

自从儿子归来,徐母总算找到了点做母亲的乐趣,开始了东家姑娘,西家淑女寻摸媳妇的行程,她想找个最好的姑娘配给儿子。当然,儿子能听她话就最好了,选个自已满意的儿媳妇,以后相处起来也容易。

见过了京城大家闺秀的温婉样,徐伯林对母亲选的这类模板式女子很不感冒。但太粗俗的,别说是母亲,他都看不上。

每天请完安就赶忙溜出去,他实在是害怕了母亲谈论未来儿媳妇的热情。

循着儿时的足迹,走到码头附近,岸边有一块大石,似乎那石上还有自己的墨宝,风吹日晒地,可能早就没了痕迹。

转过大石,却见一小妞正在钓鱼,那抓耳挠腮的模样,仿佛屁股底下安了钉子似的,还不够吓着鱼呢。徐伯林起了戏谑之心,拿起个小石头扔过去,砸到了那小姑娘的肩头。

那女孩一回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快赔我!”

“姑娘,你的鱼是被你自已猴急的样子吓跑的吧?”说完,徐伯林哈哈大笑,原来是酒肆里的那个守财奴。徐伯林怕她又没完没了地让自已再赔个鱼钱,赶忙离开,那姑娘跳着脚地骂他,王八羔子~。

徐伯林直吸了口气,脚下一个踉跄,惊愕地看着这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嘴怎地这么毒辣。只不过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就饶了她,下次遇着,定让她吃些苦头。

3.

正值六月间,天气渐热,徐伯林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喧嚣,也喜欢上了这里浓浓的乡土气息。他本就是爱热闹的性子,没事就往码头跑,总比往青楼跑强,所以,父母都由着他的性子。码头上热得不行,于是他在杏树下略略乘凉。微风拂面,倒也惬意。

突然,徐伯林觉着树上有什么东西在晃,这么热闹的地方,该不会有猴子吧。他于是抬头看了看,只见一个毛丫头,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他,似乎是想下来,却被他挡了道。

这不是那钓鱼的臭丫头吗?正说要治治她呢,这就撞到自个手里了。

只见那姑娘,用裙子兜着些杏子,然后倒在另一块布里,裹了绑在身上。只见她穿着条葱绿色阔腿裤,脚腕处扎紧,其实也不透,但徐伯林还是有些脸红,不自觉地给她让出地方。

因为女子的裤子有些接近于内衣的范畴,不过,阿颜是苦日子过来的,不在乎,从前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穷讲究。

徐伯林忙把随从都赶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愿意让那些人看到姑娘这形象。

那少女从树上哧溜滑了下来,衣服居然都没刮破,她一手拿个杏往嘴里塞,一手递了个给徐伯林。徐伯林看着这大大咧咧的姑娘,突然有些喜欢她这样无拘无束的性子。

他问了好久才问到这姑娘的名字,她说自个叫“花三娘”,这名字有些,不美。不过还算有收获啊,几番偶遇,至少知道了这姑娘叫什么。

一路回去,他还在傻傻地乐着,要不让母亲去提提亲?和这样的姑娘生活,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很有趣。可一转念,又想着自己是有多瞎呀,非要看上这么个粗俗丫头,他就是没想明白,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地噎着他,着实有些难受。

阿颜报上了阿娘的大名,反正阿娘骂遍码头无敌手,对方家里一听,就不会再来找她麻烦了,因为她们反倒害怕不小心惹上这个麻烦,被缠上就糟糕了。

4.

徐伯林回家后,兴冲冲地跑去找母亲。

“母亲,儿子自个看上个姑娘,你帮我去提亲吧!”眼再瞎也抵不过心头的火热。

徐母很高兴,儿子终于开窍了,知道要媳妇了。她边不慌不忙地细细品着茶,边问他是哪家的闺秀,心里寻思着,也让这小子着着急。

“那姑娘叫花三娘……”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向仪态万千的母亲居然把茶给喷了,还给呛住了,他忙给母亲拍背,被母亲挥手打开。

“那花三娘是绸缎铺周老板的续弦,你确定姑娘叫花三娘?”徐母气得肝疼,但凡和花三娘有一丁点牵连,她能马上把女儿往人家里塞,不行,得赶紧给伯林定门亲,别让那家缠上了。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来来回回的意思就是,别被那家小丫头缠上。徐伯林有些生气,这臭丫头,又作弄自已。不行,得去找她问问。至于母亲说的种种不合适,全被他的心自动屏蔽了。

一进店,就见柜台后坐着个小娘子,手托着腮在那打瞌睡,店里也没什么人,自已进来,她也毫无察觉。

徐伯林有些挑剔地看着她,这回收拾得还算齐整,再无前几次见到的张牙舞爪的样子。柔顺乌亮的头发盘成双髻,刘海不长不短,余下发丝辫了小辫垂在肩头。眉目间有着不输男子的疏朗,气质沉稳,这莫不是换了副皮囊?

徐伯林走上前敲敲桌,挑眉斜睨着阿颜,口里叫着:“花三娘?叫人好找啊。”

阿颜一听这话,便知道真相暴露了。

她讨好地让着座,并叫小二上了茶水,其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想靠近却又害怕徐伯林的接近,内心里矛盾极了。其实,报上阿娘的名字,她也是想狠心断了彼此的联系。

她极力掩饰自己对徐伯林的好感,内心通透的小丫头非常清楚,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再这样打交道下去,她害怕会守不住自已那颗滚烫的心。少女怀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4.

被爱情滋润的花三娘终于想起自已还有个待嫁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粗俗了一辈子,很想给女儿找个读书人。知道阿娘有这个想法,阿颜更不敢叫她知道有徐伯林这么个人,她害怕阿娘就那样让她扒上去,怪丢人的。

“阿颜啊,你天天在这店里守着,就没见着个读书人?要是有,你可抓紧了,实在不行,下点药也成。”阿颜叹了口气:“阿娘,还有更馊的主意害您女儿吗?您一气儿都说了吧,放在心里,别把您憋坏了。”

“死丫头,我可是好心呐,你不领情就算了,以后可别说我没为你打算过。”

阿颜觉得,这样的打算还是少点吧,自已都已经恶名在外了,再来些出格的,那就不用要名声了。最主要的是,姓徐的那小子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种种“恶行”,还会来找她吗?心里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

花三娘关心完女儿,又秀起了恩爱,说想要调养身子,再给她周伯伯添个儿子。阿颜抚抚额头,狠狠地揉揉自个的太阳穴,阿娘都已经有三个继子女了,怎么还这么执着要儿子?

“我家阿颜这样聪慧,将来我的儿子一定也聪明,说不定就是个状元才呢……”

阿颜忍不住翻个白眼,截断了她娘的痴心妄想:“阿娘,状元又不是大白菜,想得就得啊?”商户之家,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花三娘白了她一眼:“不和你说了,我再去看看绸缎料子,看有没有到新货。”阿颜已经无力吐槽了。

也不知阿娘和周伯伯是怎么看对眼的,热乎劲就像老房子着火似的,收不住。自从阿娘嫁了以后,那绸缎裹到身上都不重样,最新款,最新料,她都可着尽儿往身上套,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说是要走在时代的最前沿。

这不,眼下又裹了一身,笑眯眯地转着圈让阿颜看。阿颜认真地看了看,明明是端庄得体的衣裳,愣是让阿娘穿出了风尘味。阿颜很无语,“阿娘,你别笑,庄重些。”花三娘敛了笑意望着阿颜,阿颜抚额,怎么还是有种妖娆的味道?

“怎么?不好看吗?你周伯伯说很好看啊。”

阿颜心想,从前荆钗布裙地怎么看着那么顺眼呢?

成吧,都随她,看着阿娘活得没心没肺的样子,阿颜觉得也挺好。在别人面前可以大耍无赖,可一到周伯伯那,立马化身小乖猫,一物降一物,不外乎如此。

5.

徐母也算是体会到了“儿大不由娘”的无奈,也不是不反对,可那臭小子说了,要么娶阿颜,要么一辈子当和尚。她还等着抱大孙子呢,这怎么成哟。

一切按着规矩,纳彩问名一应礼仪俱全。

在阿颜和徐伯林共同期待下,两个痞子,哦不,两个有情人终于完婚。徐伯林觉得有人能不时和他斗斗嘴,顺便再把臂同游什么的,小日子不要太滋润哦,多亏没娶个大家闺秀回来,否则自已还不得闷死。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阿颜说话还有些粗俗,昨天不该被她的糖衣炮弹攻陷,给她减了五篇大字。看来肩上的重担比较实在,沉沉地直压到他的心头。接着改造,总能成功的。任重而道远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模样。

徐母一直瞧不上阿颜,所谓门不当户不对,无论阿颜做什么,她都会觉得不顺眼,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样的媳妇,唉,只能慢慢调教了,出去不丢人即可。就算是有些丢人了,不要遇到那不着调的亲家母也成,徐母一想到这些,不由地感到头疼,宁可没有这亲家母。

其实门户之说,只不过是爱得不够深不够真而已。

当阿颜再一次毫无形象露齿大笑的时候,被婆母撞个正着,她其实是被相公逗的,可婆母怪罪的还是她。

把小两口叫到上房,徐母思忖了半晌,准备给儿媳妇好好上一课的时候,阿颜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样目无尊长的样子,气得徐母让婆子请家法上来,徐伯林吓了一跳,忙小声对徐母说,阿颜已有两个月身孕了,他们私下刚诊过脉,因为高兴,他才不时地逗逗媳妇,想着心情好了,对孩子也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

徐母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忙拉着阿颜让她快坐下,轻轻地摸摸她的肚子,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大孙子”。还说:“我家阿颜就是能干。”徐伯林小声嘀咕:“那是我能干好吧。”

这时,婆子恭恭敬敬地请了家法过来,还想着,这下家里该掀起暴风雨了,铁定是一个要罚,一个要护,老爷这个避雷针什么时候回来啊。

徐母一见那婆子,立马眼一瞪挥挥手,让婆子赶紧走开,越快越好,心道别吓着我的乖孙子。于是那婆子又一头雾水地下去了。

从此,也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每日全家人都围着阿颜转,想吃什么,心情如何,徐伯林甚至恨不得替她吐一吐。总之,结婚后装了阵孙子的阿颜又开始耀武扬威了。

6.

天又开始热了,阿颜拉着徐伯林要去散散心。

不觉到了酒肆旁,婚后阿颜已经完全甩手了,另聘了个掌柜的,自已享起了清闲。

她还是想吃那儿的杏子,别处买的总不是那个味。

阿颜挺着肚子,一手叉腰,一手抚着大肚,仰头望向树上的徐伯林,满眼冒着星星,还好她家的这个,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文弱书生。不花心,不迂腐,刚刚好,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不光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阿颜,咱能不能别光紧着这棵树摘啊,秃了怎么办?”

“不行,就这棵树结的果最好吃,我就吃这个。”“好”头顶传来宠溺的笑声。

本来是小厮们准备去摘杏子的,可阿颜不让,她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相公,噘着嘴:“我只想吃你摘的。”徐伯林就是爱死了她的这种小矫情。

摘了些许,徐伯林跳了下来。两人就在树下开吃起来,主要是阿颜吃,徐伯林看她吃的香甜,自个也觉得香甜。还要哄着她别多吃,真正是操碎了心。

忽然,她觉得哪里凉飕飕的,只见远远的阿娘也往这边来,挺着比她还大的肚子。阿颜捂着脸,觉得没脸见人了。她忙拉着徐伯林闪,还掩耳盗铃般地虚捂着眼睛。

花三娘老远就吼,“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怎么可能,阿颜有多远走多远。徐伯林也吁了口气,不用和那不按常理出牌的丈母娘打招呼也是幸事。

婆子问花三娘:“夫人,您不是要买大肚装吗?追阿颜干什么啊?老爷还在那等您呢”

“那死丫头大着肚子还敢摘杏子!”

婆子小心翼翼地说:“不是姑娘摘的,是姑爷上树摘的。”心道,这丫头真是好命,就那跳脱的性子,还被姑爷宠成这样。

花三娘一听,那更了不得了,出嫁从夫,嫁了人,丈夫就是她的天,怎么能让姑爷上树呢?好歹等孩子生下来,自已再上树也成啊。

婆子对这番言论,居然也是无言以对。

生活,就是这么热闹,这么烟火气。她们活得真实而有趣。

所有的爱都是不寂寞的,都是鲜活的,乐观地生活就是对自已最大的回馈,即便粗俗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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