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酸奶，甜菜，酒精，净水……

——读田暖的《鱼不能飞起来却爱上了天空》

《鱼不能飞起来却爱上了天空》/田暖

——《青春诗会三十年诗选》，P424

给灰尘一个去处，给鞋子一个家……

这是我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

我的梦多年前就被一个孩子盗走

现实的栅栏引领着，这个生活的仆人

上天赐赠的盐巴，一部分撒在了锅里

一部分存在眼窝，涌向泪腺的海

你看我不停地向滚滚汤水添着佐料：

辣子，酸奶，甜菜，酒精，净水……

却止不住对扑面袭人的花粉过敏，感冒

这是一百平方之外，遍地盛开惑媚的蔷薇

——这安娜搭乘的精神号逃亡飞车

扑簌簌落着花粉，正把我运向更久远的秘境？

而栅栏之内，一些影子叠加的小人儿让你越来越重

直到你完全丧失了自己，鱼不能飞起来却爱上了天空

完成这首诗的“读”，也在完成自我强调：

美是主观的，没有客观标准，但自有其基因。

美是审美的结果，审美是移情。移情，需要保持必要/适当的距离。——这其中的分寸，也有其基因。

比如：杜甫的《缚鸡行》：“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家中厌鸡食虫蚁，不知鸡卖还遭烹。虫鸡于人何厚薄，吾叱奴人解其缚。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

关键之处在于：怎么取舍鸡、虫？不知道！于是遥望着寒江的倚山阁。

这种状态、这种感觉、这种写法，已经溶入了我们的骨子里。

所以“鱼不能飞起来却爱上了天空”，和“注目寒江倚山阁”一样。我们“理解”、“认可”、“欣赏”。只是未必能说清楚。

但有些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注目寒江倚山阁”这种美，和这种审美。如同国画的留白，不讲多寡，只论意境。

这个意境，作者心中有，作品才有。读者心中有，阅读才能“完成”。

这种手法，有的自然而然，浑然天成，举重若轻，无迹可寻，又充盈胸襟、搭接写和读的两头。

只是多数时候我们遇到的都太生硬。如同一名45KG的举重选手，非要举70KG，还要作出一幅“举重若轻”的气派。让大家都犯了尴尬病。

其实，首句“给灰尘一个去处”就已经被征服了。至于不停添加“辣子，酸奶，甜菜，酒精，净水……”等佐料，给予的距离感恰恰好。

“安娜搭乘的精神号逃亡飞车”倒是真的不知道出处、所指。理解为《安娜·卡列尼娜》的结尾，当然牵强。不这样理解，似乎就没法理解了，没法走向“向更久远的秘境”。

——但这也没有关系。阅读，也是重构。是自我理解圆融、逻辑自洽的过程。

现实的栅栏之内，鱼不能飞起来。

栅栏之外，爱上了天空。

——不脱离生活，“盐巴，一部分撒在了锅里”。也不只是生活，“完直到你全丧失了自己”，仍然“注目寒江倚山阁”。

诚如霍俊明在《天井里盛放一只玻璃杯——关于田暖的诗》所说：“就是这样，日常的神性无处不在，但是诗意化的日常力量更为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