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事】母亲的“奔”与“寻”

文/安静梧桐

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它没有脚，一直飞呀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我以为我的母亲就是这种鸟。

如果让我用两个字形容她的一生，那就是“奔”和“寻”，母亲的一生都在奔跑的路上，在寻找的路上。

有多坚强就有多心疼

母亲不是神，她一生也可能未遇良人。也可能迷迷糊糊过一生，但是她目光所及都是你。

我的母亲她没有传奇的人生，她是一个务实的、自强自立的女性，她的身上有很多美德：果敢、坚强、坚毅，她有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她足够好，只是她没有遇到足够好的爱情。

虽然人生给了她很多磨难，但是无一例外都接受消化，她坦然拥抱每一次困境。她教给我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坚强”。

自记事起，家里就很少看见父亲的身影。只记得母亲日夜的陪伴。

父亲是一位守山人，他必须每天呆在山里，避免植被被动物损坏。

但是守山的这群年轻人，没事了就抽烟喝酒打牌，父亲是外地人，为了融入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母亲当年在镇上印刷厂工作，她是产能最高的员工，做起事情来不但麻利，而且不易出错。

中午她只有40分钟的休息时间，把我从学校接到家后，她匆忙的做一顿午饭，吃了以后再带着我去单位上班。小学离母亲的单位很近，快到上学时间，我就自己步行过去。

渐渐的母亲太忙了，经常赶不回家做中饭（那时是没有学校食堂的，由于都是本镇学生，大家都是回家吃饭），就委托我在邻居家吃饭。渐渐的下午也很忙，有一次，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我，就尝试自己做饭。那时我6岁，结局是一锅米被我烧糊了。

后来母亲会在头一天多做一点米饭，第二天下午放学，我就能用剩饭给自己炒一碗蛋炒饭。

其实不是所有职工都这么忙，母亲只是想多赚钱点钱，补贴家用。

由于父亲喜欢打牌，导致发了工资就要先还牌局上欠的债，还要买烟酒，有时还从母亲手上拿钱。慢慢的，母亲承受不住了，她每天拼命的工作，加班总是最晚的那一个，有时甚至到半夜12点。

母亲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日子却还是捉襟见肘。而那时的父亲，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并没有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很快，随着下岗潮的来临，父母的婚姻也彻底的瓦解了。

我七岁时，父母正式办了离婚手续，因为父亲不同意，他们还闹到了镇上的法庭。

我就这样成了留守儿童，母亲南下打工，父亲依旧守山，而我寄宿在姑姑家。

很幸运，姑姑一家对我很好，直到现在我们都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那时我很懵懂，体会不到母亲的心酸，只知道母亲会经常哭，她和父亲见面时也总吵架。

在我亦为人母后，才逐渐懂得这场婚姻中的心酸。幸运的是，我的老公成熟较早。

念念不忘，天各一方

母亲南下打工后，我们母女俩常年都是聚少离多。她一年最多回来两次，短暂的相聚后，又是漫长的分别。算下来，小学及初中，我们只有16次团聚。

母亲一周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我偶尔也会给母亲写信。后来母亲买了手机，我们通话就方便了。

一家人天各一方，就这样，我度过了我的初中，高中，及大学时光。

我和母亲是鲜少有机会呆在一起的，一岁到三岁是奶奶在乡下带我，三岁后母亲把我接来上幼儿园，然而我不到七岁时，母亲就已经出去打工了。

还有一段在一起呆的比较长的时间，就是高一那一年了，母亲曾和我一起租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以便照看我的学习及生活。

然而也是那一年，她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段婚姻，于是她和那个人走了，只剩我独自留在那个出租屋。

她和那位叔叔一起在工厂上班，每月拼命工作，渐渐有了起色。手上有了一点存款后，他们开了家小旅馆。

而母亲的第二段婚姻，也就止步于此。男人有钱就变坏？

随着小旅馆的收益稳定，那个叔叔或许觉得自己手上的钱越来越多，便懈怠了。慢慢的，交了一些朋友，他打牌、抽烟、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又演变成了母亲一个人辛苦打理旅馆，男人在外鬼混。这一幕和当年多么相似。久而久之，母亲再忍受不了了，架也吵了许多回，保证也做了许多回。

最终，他们也结束了这段长达九年的婚姻。

其实，我不赞同母亲离婚。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单纯认为，不离婚，好歹还有一个家吧。他们可以卖掉旅馆，再次开启打工生涯，也许那些坏毛病随着环境的改变，也就规避了。

离了婚的母亲又将在奔的路上，我可以体会一直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虽然家人对我的关爱不薄，但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会充盈一个人的灵魂，反之更多的是落寞与孤单。

我写了一封长达10页的信，请求母亲不要离婚。毕竟做了九年的夫妻，给一次机会吧。母亲并没有听我的劝阻，还是和那个叔叔离婚了，即便他电话里再三强调他不想离婚，以后也尽量不打牌、不沾烟酒了。

母亲又开始了她独自打工的生涯，她的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这也让她变得和农村妇女拥有不一样的眼光和思维。

希望你终觅良人，停下脚步，享受人生

母亲一直对我说，一定要找一个不抽烟喝酒不打牌，脾气也好的人过日子，钱不钱的并不是那么重要，主要看人品。我记在了心里。

有一次，因为长期加班导致颈椎疼痛的厉害，我去了公司附近的盲人按摩店，缓解一下。

盲人师傅很善于聊天，我们聊了很多，终于在他说了一句“你一个人生活这么久，应该要安定下来，找个人结婚了”。顷刻间，我泪流满面。

想想自己这前面二十多年，感觉很辛苦。看似活泼开朗的我，其实背负着沉重的心思，也很少对人提及。这加剧了我想要结婚的心思。

初中住校，高中及大学都是外地求学，工作后也是在外地。我也一直在奔，在流浪，一颗心空落落的，没有归属。

次年遇到了孩子爹，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吧，九个月后我们结婚了。

感谢我的孩子，他出生后，因为父母离异等因素导致缺失掉的安全感回来了。自卑、脆弱、敏感，全部消失了。我自己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寻找到了我的幸福。

就像一个馋嘴的孩子，终于吃到了等候多年的甜美的糖果。

还记得我出嫁那天，母亲凌晨四点就来到父亲楼下，一直默默流泪，直到天亮了才上楼。

我知道，她那一夜一定想了许多，从我出生到现在，她一定是辛苦最多的那个人。

我先她一步寻找到了幸福，而我的母亲还在寻的路上。

有时候和母亲视频，她看着她的外孙，总是感叹，好幸福呀，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有这么多人陪，有这么多好吃的和玩具。

她那是打心眼里的羡慕，因为母亲的亲生父亲在她11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我的外婆又是极为重男轻女的，母亲的两次婚姻，外婆都是极力鼓动她离婚的。

我也不太明白为何母亲事事听外婆的，这也是我和外婆关系不太亲近的原因。

一天，母亲突然说，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了，有时过春节她还在外地加班，感觉太孤单了。

我说，好的，你自己决定，但是这次要看准了。

明天就是母亲节了，我希望我的母亲，可以寻得一位良人，停下奔的脚步，享受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