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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

2023-04-03  本文已影响0人  垄上稻香

三姑,不是我三姑,是朱家三姑,按村里习惯叫法,全村男女老少皆称呼她三姑。

村子被拆得七零八落,只有几栋老房子在一片废墟中挺立,那是村庄最后的倔强,里面住着的都是老人。

我和母亲沿村庄一条小路慢慢走着,遇到了正在菜地里干活的三姑。

三姑和我母亲同岁,今年85岁了。看见我们,她微笑着拄着锄头就走了过来,。

三姑戴着灰色的棉帽子,脸色黝黑,她的牙不是掉了而是断了,露出残存的牙根。

看了三姑,我突然理解了“僵硬”与“硬朗”的区别,三姑像老照片中前清时期的中国居民,干瘦、僵硬得像木偶,没有弹性与张力。

母亲问她身体可好,她微笑着说:“我浑身是病,我也不去检查,到医院了,钱就像假的,这个年龄,死也死得了。”

临走时,她硬要送给我们她种的莴苣,她用锄头锄下莴苣,将根部的黄叶撸掉,一根根的放在田埂上。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平房,:下次到我家玩。

房前,坐着一老者,那就是三姑父,没想到三姑父还健在,20多年前就听说他病了,不能干活了,他就这样一直“坐”着,等着劳作的三姑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我们没有靠前,但似乎能看到三姑父一脸的委屈,一脸的不满。

三姑父原来是江北的爱唱黄梅戏的风流小生,不爱务农,成了人们眼里的浪荡子,快30了娶不到亲,在亲友的规劝下娶了三姑——长癞疮而满头秃块。

更让三姑夫父委屈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一个改命运的机遇,因为三姑而错过了。

三姑父结婚不久加入了一个民间剧团唱小生,风风光光了十多年,后来剧团解散,三姑父继续回家务农,。

他习惯了舞台上的优雅、飘逸与虚幻,哪能挑着粪桶,光着脚丫,走在泥泞的田埂上,然后用粪瓢一瓢一瓢泼洒到秧田里?

孩子一个个出生,吃饭穿衣都成了难事,三姑劝三姑父搬家,回到了娘家所在的村庄,这座江南的小山村,小山村离城近,是远近有名的富裕村,上山能砍柴,下河能摸鱼,旱涝保收。

三姑父也渐渐地从梦幻的舞台摇摇晃晃地走上了窄窄的田埂。可是有一天,一个消息将三姑父击垮,他当年剧团里的同事被刚成立的县剧团招聘成了公家人,而他因为户口已经迁往外县不再招聘之列。

从此三姑父的心里、嘴里都是委屈,都是对三姑的不满。

三姑生了两子三女,像男人一样在地里摸爬,像照顾名贵花木一样侍奉的丈夫,到头来依然觉得自己愧对丈夫。

有一年,已入秋,秋雨绵绵,寒意袭人,村里召开群众大会,三姑顶着雨,光着脚丫跑来了,过一会儿,三姑父也来了,他打着一把半新的黑色的伞,穿着雨靴,踱着方步,进门前抖抖雨伞 ,撩撩头发,找准一个空座,轻轻地坐下。

三姑对自己头上“秃”,其实很在意,秃块很多很大,头发稀疏,她将头发梳拢,用一个一个的夹子,尽量将秃块遮蔽上。她应该也是个爱美的女人。

三姑如牛马般劳作了一辈子,也如牛马般卑贱地仰望丈夫。而三姑父一辈子倚仗着自己所谓的才,时刻不忘自己的委屈,坐享妻子从年轻到终老对他的侍奉。

天越来越热了,三姑并没有摘下她的灰色的棉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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