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舞 23/逃离等待

    2009年2月的雪花像在织一张混沌的网。

    母亲不在，加上明伦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孙明和姜亮基本上周末也不回家了。明伦不知道如何与这两个半大的男孩交流，更不会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与其三个男人苦脸相对，不如各自安好。

    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突然失去了甜蜜的父母关爱，他们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翔与跌落都心无所依。不过还有一点算值得慰藉，那就是他们兄弟二人每天还在一起。

    姜亮一直有着很深的自责，在他看来，是姑姑的出现摧毁了这个家的祥和与安宁。进而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存在给这个家带了不幸。有时候，他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他甚至也会因此陷入迷信，是否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命硬，先克死了父母，又克伤了姑姑、克走了养育他的母亲。他开始变得易怒、偏执。

    孙明也失了往日的温婉笑容。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每天除了正常上课，其他时间他都在练功房里，只有在挥汗如雨的舞动中，他的心才会放下烦恼与忧伤。

    最初的时候，姜亮每天都陪在孙明身边，渐渐地他开始将怨怒转移到这个没有言语的人身上，他在孙明无语的沉默中感受到的是更加沉重的压力，那种压力远比咆哮更令人不堪负荷。姜亮总是在想，难道除了像困兽一样呆在学校，就不能做点什么、不能帮助艰辛的父亲分担些什么嘛？

    飞雪的黄昏，路灯的长影投下簌簌雪花。练功房里，随着伴奏，孙明在跳舞。姜亮推门而入，绵长而抒情的音乐，让姜亮不自觉地加入孙明的舞蹈，单人舞变成双人舞。青春的长影在音乐中纠缠又离散，心底的声音随着舞步起落又飞扬，有凄绝的长叹，有高亢处的荡气回肠。

    姜亮的心在炫舞中呼唤着母亲，他向母亲倾诉着衷肠。他不想要这困兽一般杀死人的等待，他想走出去，他想担当。

    孙明追寻着姜亮的眼睛，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心里在说的话，他的心扑向他，应答着他，拦阻着他。

    舞蹈随着音乐嘎然而止。孙明的手臂伸向姜亮渐渐疏离的方向，静默中，姜亮忽然转过身来，奔向他，“哥，我承受不了。爸爸和你的沉默，梦里妈妈的声音，这么长的雪天。我不能就这样等下去，我要做些什么，为他们，为你。是我带来了家中的不幸，我想，我应该离开”

    孙明一惊，他上前紧抓住姜亮的手，仿佛一松手，姜亮就会从他的眼里消逝：“你在说什么——”

    姜亮甩开孙明的手，“妈妈被带走的那天，她已将家一同带走了，没有了她的声音与气息，我们还有家吗？爸爸的头发都已经白了，我真的无法面对这种杀死人的等待！”

    孙明重新抓住姜亮的手：“难道是你一个人在等吗？难道你以为我和爸爸情愿这样地等吗？难道爸爸不想念妈妈吗？你离开了，妈妈就可以回来吗？”

    姜亮：“我不会走得很远，我会时常回来。我要去寻找解救妈妈的办法，我要去赚爸爸需要的钱。我会写信告诉妈妈，我并不是真的离开。”

    孙明听着姜亮话语中一个接一个的“我”字，他松开他的手。失望的眼神无力地洒在地上的影子里，他垂手站着，听着姜亮的脚步声急促地由近而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