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棠记(十六)——光影之间

2019-05-29  本文已影响0人  温月言

有光的地方,才有影。

晚上,师徒二人在一起吃饭,豆豆在桌下吃菜。无话,时羽莫名地没有胃口,匆匆吃了点就不再吃了。

待师傅吃完,时羽开口道,师傅,这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是吗?高珍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点头,时羽把听来的消息和自己的推测大致说了一下,他希望师傅能说点什么,可他一直都是淡淡的样子,时羽有些着急上火。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偏偏师傅也无意指导,他要怎么办呢?

听出了他的不耐,高珍缓缓道,我不如你了解洛阳,也不如你了解人心。这些事还是你自去处理吧。我必须去探访师兄的行踪。说完就回房间了。时羽纵有千头万绪,也只能默默承受。

不复昨日的豪情,时羽有些烦忧,自幼年起他身体就不错,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他多次莫名地就不舒服,还莫名地又好了。他深谙人性,自认为能平和理智地看待事物,可近来总有许多事情来提醒他他懂的还是太少,再加上最近师傅刻意的疏远。仔细思考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的时羽在连番打击和暑热中躁动异常。若非所处的正是他亲爱的家乡,他会更加烦躁。豆豆看出他脸色不对,不敢打扰,轻轻地正要退出去,时羽拽住它,好家伙一把都抱不住了。看着它厚厚的毛,时羽轻笑,夏天这么热,不如我帮你剪剪毛凉快凉快。不用了,不用了。豆豆惊恐地大叫,胖爪乱蹬,我是雪兔,不怕热。看着它这幅模样,时羽终于有点喜色,他想到自己好像也不怎么怕热,不觉奇怪,怪呀?为何我也不太怕热呢?即使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没有过汗流浃背的情况。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时羽说,我要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后陪你去查那位刘夫人的底细,我还真挺好奇她不惜一切要变美的动机是什么。时羽净了手,解去外衣,散了头发,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豆豆也没有离去,它真的怕被不知情的人捉去做菜,当然如果一只兔子凭空消失了,估计又是一桩洛阳奇谈,雪兔一族以毛色纯净为美。很不幸地是他母亲爱上了一只外来的黑兔,结果生下了这么一窝花兔,有的是白兔身上带黑斑点,有的是黑兔身上带白斑点,它算较为纯净,一身灰毛。与众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雪兔一族是受过佛法,听过佛音的妖族,但也不是可以完全接纳异类。父亲深感愧疚,提出要带它们离开,可母亲舍不下这故土,而且对于雪兔而言,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父亲不告而别。母亲受了更多的议论,乱了心思,在天劫里死了。母亲死后,兄弟姐妹们四散离去,如果不是好心的长毛爷爷,当时年幼的它必死无疑。长成成兔的豆豆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不属于它的地方,是的,它是一只没有故乡的血统不纯的雪兔。这么多年来,长毛爷爷是它唯一的挂念,它唯一的心愿就是完成母亲的愿意,修成正果。让所有的同乡都知道,除了毛色,它和它们没有差别,它可以做到最好。

在人间游历的日子里,它见惯了悲喜,也就没有了悲喜。对于妖怪来说,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尤其是一只一心向着正果的妖怪。但是,是不是也因为它一直不懂感情,才会五百多岁了也修不成一个成年人形呢?它因为不美,因为差异而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它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多介意,原来也不过是它以为而已。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忍受不了同类异样的眼光。可惜了,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是不聪明的比聪明的要多的多。豆豆小小的心脏里一时满是悲戚。动物的心很小,所以只能记住一点人,一点事,除了非常重要非常难忘的事情,其他的还是忘了吧。它这样劝着自己,这样,你会感觉好很多。是啊。人类可是连这样都做不到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天已经晚了,这声音听着格外清晰。豆豆轻跑起来,化为人形,穿过窗户飞到半空中,当然飞出去后没忘了把窗户封好。他在云层上站稳,施展神通透过层层云去看,这一看可把他吓着了。只见洛阳城中竟有四只巨大的蝴蝶在人类的屋宇上盘旋,巨大的口器不断地变幻着,伸长着,头上的触角吸取天地灵气,口器汲取人的精气。人以气血而活,照这架势吸下去恐怕洛阳城中很快就会有许多人突然变老。而且这蝴蝶如此之大,一定不是第一次出来做这种事了。这种蝴蝶虽然它也不知道是什么蝴蝶,可根据它对此类东西的了解,它们的体型完全取决于她们的修行,这蝴蝶斑纹都没多少显然修行不长,长这么大全靠吸取他人精气,天地精华是用来调和人类精气的。不好,他看见其中一只正往时羽住的客店的方向飞去,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也长一双翅膀。默默祝告要赶的上。都忘了以这样的体型以及刚刚吸食过精气正精力满满自己根本打不过的事实。当他费尽千辛万苦赶到时,发现一位穿着衣甲的年轻人正与大蝴蝶酣战,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就是个高大的武艺高强的人,却用剑给蝴蝶刺了许多口子,蝴蝶腹部中剑的地方渗出一滴滴墨绿色的血液,那蝴蝶节节败退,恼羞成怒,张口喷出一大口黑气来,幸好年轻人戒备心很强,灵敏地躲过去了,可还是有一点沾到了头发和衣服上,沾到的头发立刻失去了光泽,外衣烧出洞来,露出里面的衣服。大蝴蝶利用这一躲的空当成功逃跑,年轻人望着它逃走的方向,眼中满是愤怒。无奈地走了,豆豆连忙追去,发现地上蝴蝶滴出的血满是泡沫,石头地面让侵蚀的坑坑洼洼的。不觉一惊,想到这人要是沾上……,不敢想,他去追那个壮士,发现他穿墙而过,进了店房,他施展神行飞速过去,正看见他上了时羽的床,不见了。这一惊非小,怎么回事?豆豆满脑袋的疑问。

豆豆小小的脑袋飞速转动,有理由怀疑这个年轻人和救下少女们,救下高师傅的年轻人是一个人,我也正奇怪如果事情不是我俩全权做的为何能分到那些功劳。可是时羽虽然是个好人是个聪明人但绝对不是什么勇士啊。虽然每一次相近时间里他都莫名地难受起来,而且每次都是晚上,可这不可能是他激发自己的能力,灵魂出窍去当英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时羽因为生辰比较特殊,是一个有双魂的人。意指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而时羽完全不知道。因为特殊的身份,机缘巧合下有了与他命格相似的早殇的少年英雄的灵魂与他共用身体。助他完成功德也令自己早日升天。豆豆越想越对,也躺下了。不过,它也疑惑对方到底什么来头,扪心自问,对付那些敌人它心里都打鼓,而他全都打败了。这么强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不过它也的确累了,很快就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时羽感觉有点脱力,其他一切安好,只是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异味,这么想着就更觉得脏兮兮的了。心说莫非睡了一夜大汗淋漓,加了钱让店伙烧了三桶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澡才觉得好些。换好衣服,他走到师傅的房门口,敲门无人应,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门,师傅不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说他去寻找他师兄了,此间的事他要小心应付。时羽有些失落,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师傅突然如此疏离,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说一句就自己去行动了呢?有生之年,他第一次有了被抛弃被嫌弃的感觉。

带着那点不耐,他回到房间,豆豆还睡着,睡得四仰八叉,雪白的肚皮袒露着,头侧着还一动一动的。时羽见了它这副模样,心情也好些了。他轻轻摸着豆豆柔软蓬松的毛,近来它吃的不差,毛色越加鲜润了。突然,他心口一痛,像是被人击了一拳,当那疼痛渐渐散去,他看见一群巨大的蝴蝶在四处吸食人类精气,一个遍身衣甲的年轻人出手伤了一个,制住了其他,那蝴蝶怪物负痛逃走,其他怪物也冲破阻隔逃走了,豆豆目睹了这些,呆呆地伫立,随后那年轻人走了,豆豆追了上去,那年轻人最终来到他床边,躺了下来,上了他的身。时羽眼中忽明忽暗的。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满是犹疑,难道他身体里竟还有一个灵魂?想到自幼年来的经历,时羽满心疑问。

待豆豆醒来,时羽迫不及待地问它关于昨夜的事。它先是一惊,后来想到他也是有些神通的人了才明白过来。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昨夜的见闻说了出来。时羽疑惑,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大蝴蝶和最近洛阳城内的奇事有关吗?豆豆也是一脸不明地望着他,表示它也不知道那蝴蝶的来历。

时羽凝神细思:凡事物出现必有因,蝴蝶,幼体丑陋,破茧之后惊艳众人。如今这城中恰好就有一女子有此经历,不得不令人多想。蝴蝶吸食人类精气是为了修炼,而不知被吸了精气的是哪些人?会有什么反应?如果都是些美貌而不够善良的女子,过后都现出些老态的话,几乎可以认定是那位刘夫人所为。久被欺压之人一朝翻身,绝对不会忘的事就是报复那些曾经欺压他的人。她因为形容,受了不少人的欺负,而美貌年轻女子的伤害她一定会铭记一生。因为她既恨她们的伤害,又嫉妒她们。如果她果然付出巨大代价换来如今的皮囊,那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时羽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看的豆豆惊了。兔子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人类的社会,人类的思想。

想到这里,时羽不禁有些可怜这个误入歧途的女子。虽然还没有证据表示她与妖魔做了交易,但这明显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可怜的女孩,因病佝偻,生的不好根本不是她的错,却没有人肯体谅她。听到她的父母对她的容貌改变非常满意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同情这个不曾谋面的女孩。如果她的父母爱她,遭遇这种事一定会觉得其中蹊跷,而不是欣然接受。没有人理解的可怜女孩一时不慎受了诱惑,也算情有可原。如果能赶在出人命之前劝她回头,辛许还有可能令她的人生恢复如初。

自然界中,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这是豆豆深知而人类不知的。

葛月姐,刘葛氏,少奶奶,如果她此刻知道有一位陌生人这么想她,不知会作何感想。

城西鼓乐坊,一处不大而幽静的小院里,一位衣裳光鲜,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正陪着自己的亲人吃饭。她的到来,令这间简朴的屋子蓬荜生辉,她的容华,令日月失色。她的体态,是增一分减一分都不合时宜,她的五官粗看都只不差,组合起来却令人移不开目光。座上的两位老人,有点毕恭毕敬的意思。虽然这嫁出去的女儿这气派的少奶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他们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那平平无奇的女儿变成大美人的事实。心里竟有些恐惧,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恐惧。当初,为了这个处处惹人嘲笑的女儿,他们没少动过气,叹过气,即使在她面前,也不掩饰失落之情,如今她不仅嫁了,还嫁的很好,不免有些异样的情愫。倒是下手处坐写的年轻夫妻,泰然自若地享受着难得的美食。

妹子,这饭菜是哪家酒楼里做的?这等好味!那个年轻男子微黑健壮,声音爽朗,美人轻移妙目,粉脸上也有些笑意,是我和家中的厨娘做的。夫君家的谢厨娘功夫不错,我跟着学会了许多。声音婉转清脆,妙如黄莺。

听到如此说,两位老人如梦初醒,这声音是女儿,做母亲的说,你左右无事,学着做些饭食来照顾好夫君和公婆是好事。年轻夫妻恩爱是好,也要有个度。

听见如此说,美人夹菜的手停住了,美目中似有所积蓄,嘴角处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公婆很欣赏她,让她管理家事也帮着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不过是夫君疏懒些,渐渐把自己的活交给了她,终日不愿出门。外面就有人编排她狐媚手段迷的人家神魂颠倒,最可气是连母亲也如此想。到底,还是没有人愿意尊重她,不论是哪个她。

座下的年轻女子瞧见不对,连忙打圆场,笑说,妹妹难得回来一次,还费心费力地为我们备了礼物,做了饭菜,我和阿根都既高兴又心疼。来,别说话了,多吃点。美人的一双美目感激地看去了兄嫂,却并没有再吃多少。熬到了回去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与兄嫂话别,随后坐上马车回去了。

这一幕幕全被隐身进入的一人一兔看见了。兔兔不懂人情世故,也为这漂亮的女子不平。什么嘛,大老远地带着东西过来让人吃了顿夹心饭是怎么回事?不过还好这女子还有通情达理的哥哥嫂子,娘家还有值得留恋的。到底是贫穷改变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人看不透所以永远贫穷?

不知道豆豆的小脑袋正在高速运转,时羽如今的五感都异于常人。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是的,难堪的,愤怒的,高兴的他都闻到了。他闻到了淡淡的爱的味道,是类似栀子花的香气,很稀薄。不知是爱意不够,还是过了太久了。时羽想,会不会在她变美之前,就有人喜欢她了呢?实不相瞒,时羽在她身上看到了她以前的模样,虽然皮肤黑眼睛小,但也不差,只可惜了那副背脊。如果她不是佝偻,一副不差的模样和这犹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以及温柔娴静,一定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只是,如果在她变美前就有人喜欢着她,她又怎会选择与妖魔交易。不管世人怎么看,有了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爱人,在这荒凉的人世相互取暖。又何必在意周遭的风刀霜剑呢?

男性很多都不够勇敢,尤其面对感情。豆豆突然化为人形开口道,看着惊讶的时羽,他不无不快地说,你忘了我们是心意相通的了?你想什么我一定知道。那为什么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因为你目前的法力还比不过我,我施了法力让你不知道,而你的法力还破不了。这样我不是很吃亏?深感吃亏的时羽不想再理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把豆豆气的咬牙切齿的。

刘夫人坐在马车里,柔软的坐垫和靠垫并没有令她舒服。她很难过,颗颗晶亮的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中落下,落在绣花的垫子上,晕开,不一会儿就湿了一片。她很难过,不是因为父母的不当之言。而是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愿望,当时年幼的她曾许愿将来可以嫁得一个顾家的好夫君,布衣蔬食,养儿育女,就此平淡幸福地过一生。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她像她这样丑陋的人是在痴心妄想。不会有人爱她,不会有人愿意爱她。当她有机会重新选择样貌,她义无反顾地要了。如今,她有了美貌,也有了不会瞧不起她的公婆,不会变心的丈夫和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应该高兴,应该放声大笑,可为何她会那么伤心?明明不会再有人向她丢石头,说她是丑八怪,也不会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也不可能见到父母烦恼的面容,哥哥气愤却无奈的表情。这些都是她的梦魇,令她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她曾经梦见自己变了,有了挺直的背脊,明艳的面容,一个羞涩的年轻人表达了他的爱意,她身着鲜红嫁衣一步步走近他,却突然被公鸡的鸣声惊醒,明白了那不过是场梦,是个遥不可及羞耻的梦后,她连梦也不再做过。

你是个强者,强者不该因为弱者而掉眼泪。一只小小的蝴蝶飞了进来,一阵紫气缭绕中化成一个十岁左右的美貌女童。这女童紫衣紫鞋,妆容浓艳,虽面容幼稚,但周身的气魄锐不可当,声音更是雄厚有力。她没有答言,那女童已经见到了她眼中燃起的光。很好,她的嘴角弯了个弧度,你要的,我们已经给了,你想做的,我们也已经做了,如今,该是你回我们的时候了。其实,我很好奇,当初谈交易时,你为何连我们要你做什么都没有问。不怕我们要你杀了自己吗?女童美丽的脸上尽是风情。

不会。她目光炯炯,我知道你们愿意帮我绝不会为了那等无聊的事。不论是什么,我都认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地狱里,他们凭什么活的好好的?我要为了我自己讨个说法。非常好,果然是主人选中的人。主人说了,他要你做的事,就是分化刘英和他的父亲,令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他再来各个击破。听如此,她有些犹豫,毕竟他们对她都很好,虽然她并不喜欢刘英。但他是除了哥哥外唯一一个温柔待他的男子。要加害他们,她做不来。看出了她的犹豫,那女童轻轻一笑,随手结了个法印,一指,画面出现了。

正是刘府,只见公公和丈夫愁容满面地对坐,两人僵持不下,终于,还是公公理亏,说:既进了刘家门,为刘家做些牺牲也应当。刘英年轻的面容涨的通红,大声说,可不应该是这种牺牲!刘夫人疑惑,公公接着说,我也不想,可莫老爷指明要她才肯给我们这笔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们不能缺了这笔生意。怎么缺不得?年轻人气的脸都变形了,失去这笔生意,不过是没那么富裕,我愿意吃差点,穿差点,住差点。要我卖媳妇,我做不到。

刘夫人不忍再看下去,无助地闭上眼睛,可耳朵还是听着,公公接着苦劝,而丈夫始终不松口。后来,女童收了法力,玩味地看着她,轻笑:似乎有人没把你这个儿媳妇放在眼里呢?你的丈夫保护不了你,永远也不行,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别说了,她睁开眼,暗暗咬了下嘴唇,坚定地说:我做。

她整理好心情,步姿款款地回了房,刘英忙迎了上来,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和被泪水花了的妆,吩咐屋中下人下去,为她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哭成这样。她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却只是不说话。刘英猜到几分,试探地问:是岳父母说错话惹你伤心了?她没有回答,可他相信是这样,当然事实的一部分也的确是这样。

他亲自去打了盆温水,要为她理妆,她连忙说,这怎么使得,我自己来吧。他温柔地制止,眼中的温柔令人心神荡漾,我们是夫妻,何必那么在乎?再说,你帮我洗脚,我为你理妆,很公平。听见如此说,她也不再阻止。他轻柔地用面巾为她洗去残妆,看着面前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修饰的光洁面容如此娴静淡雅,他没忍住,亲吻了她的右眼,又亲了左眼,她身子一僵,睁开眼来,她的丈夫,微笑着看着他的妻子,轻轻说,我不希望这双美丽的眼睛流泪,即使是因为高兴。她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睛又是一热,终于还是忍住了。

是夜,两位夫妻极尽床笫之欢,虽然他们成婚已久,而如此尽兴却是第一次,事毕,她的小脑袋落在他的胸膛上,并不宽大却令人安心,心跳声很急。她一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也笑了,你把我当枕头,我当然紧张了。他用胳膊揽住她,轻抚秀发,爱妻,不知为什么,我们好像到了今天才打算坦诚相见。因为,她莞尔一笑,直到今天,我才可以确定你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是因为我而喜欢我。

听到这里,他翻身坐起,点起灯来。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月儿,你听我说,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而不曾说过。你说你对我没有陌生感,而我岔开了话题。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只是你已经不记得了。你想想,在你十二岁那年,去祭拜祖母时,是不是见过一个少年,不好意思地向你讨要祭品来充饥。而你虽然一愣还是给了。那个少年就是我。我当年淘气逃出去玩,钱被偷了,又不敢回去,饥肠辘辘的时候看见你在祭拜,所以大着胆子去向你讨要。你对祖母的哭诉我也都听见了。我一直记着你,也知道你的处境。我认为那些是你不该受的,可也无能为力。你喜欢去你哥哥打鱼地方的那棵歪脖子柳树那里说心事,你也有一些幻想,你经常偷偷地在那里哭。只要有机会外出,我都想去看看你。直到十六岁那年,我才知道我爱上你了。

我在柳树那里说过想要的东西,后来就在树下挖到了,都是你放的?她的声音在颤抖。是,他很不好意思。我能做的不多,也只有这些了。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你,所幸上天终于看见了你的好,终于让我有这个机会得偿所愿。月儿,你是我的妻,我的爱人,我一定会用一生护你周全。

刘夫人一时心潮彭拜,她不敢相信这些。不,为什么她不早一点知道这世上竟有人如此关心她?如今,一切都晚了?为什么要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和她开这种玩笑,上天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了!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你还会喜欢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轻轻一吻,为她理了理头发,我不是早说了吗?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容貌。不过,我也有问题要问你,如果,我脱离了父亲,凭自己的能力供养你,你还愿意接受我吗?我的答案也是愿意。就算布衣荆钗,粗茶淡饭,只要我们彼此的心里都有对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富裕过。他在她耳边轻语,抱紧了怀中的宝贝。我是幸福的,她这样想着,虽然人世艰辛,可我有保护我的哥哥,爱护我的丈夫。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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