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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花心各自香——论《红楼梦》与《镜花缘》的“花人幻”》
《对《镜花缘》“才女榜”的探析》
[摘要]《 花 》“才女榜”乍看凌乱,乱中有序,玄机。从整体 构上来,才女基本上是以男性家眷的形式出 ,主干抽枝,散而不乱。李汝珍撰写榜,将取名、取称号、排 序的得淋漓尽致,与全文密合。从“才女榜”返 《 花 》,其人物塑造成功与否,作者思想复程度,情置是否得当,原本以理解之均豁然洞 。作者在榜中展 了高超的才, 全局的能力,向 读者展 了“榜”的生命力。
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榜单”则是才学小说的密匙。勾连着作者的巧妙叙事与读者的如醉如痴!
“榜”是我国古代长篇小说极富民族特色的一种结构形式,随着古代小说的发展而逐步完善,蕴蓄着精深学问、娴熟技艺,泛泛而论真不可尽显其妙处。就《镜花缘》“才女榜”来说,或有人诟病此乃效颦水浒、红楼,貌似拙劣,“仅仅是不具情节性的人名,稍嫌重复而累赘[1]。实则以本书来观,其超脱不俗、精巧灵动处不少,与人物情节暗合,亦没有一味呆板因袭,拾人牙慧;未尝不是走上了为旧法开新路,予传统造新说的正途。故,有必要放下“榜”乃小道的成见,静心屏气分析这夜航船中学问,以镜花为背景,探问榜单幽曲;以榜单为眼目,观测镜花全局。
一、从《镜花缘》看“才女榜”
《镜花缘》第48回“睹碑记默喻仙机,观图章微明妙旨”写到唐敖之女小山“梦观才女榜”。这份记录百位花仙前世今生的榜单乍看凌乱,实则乱中有序,处处玄机。
榜 的形成与才女的分布从整体结构上来说,才女基本上是以男性家眷的形式出现,绝似主干上抽出屡屡枝条,疏密得当,发散却不紊乱。
全书前四十回重心在唐敖、林之洋、多九公的海外异国游历,这就带出了十六位才女。唐敖的女眷除小山之外,均为寄女,主要有洛红蕖(骆承志之妹,未来儿媳)、廉锦枫、卢紫萱、黎红薇、尹红萸、魏紫樱、薛蘅香、枝兰音、姚芷馨、米兰芬。有的是故人遗孤,有的是新识之女。林之洋做过女儿国“贵妃”,则世子阴若花也算半个“儿子”,况由其携带而出,故划分林之洋一派。加上亲女婉如,他的女眷有二。多九公有两外甥女田凤翾和秦小春。
唐敖途中遇见故交徐敬业公子徐承志(后改姓余),其妻为淑士国宫娥司徒妩儿,其妹徐丽蓉为避祸,随哥哥改姓“余”。两位女子先遇见唐敖,然以亲疏而论,仍归入徐承志谱系。
至重返中土,唐敖之弟唐敏因武皇开女科,便有了西宾营生,招收女弟子印巧文、窦耕烟、祝题花,均为郡县官员闺秀。又有海南郡太守“颜青天”之女紫绡于部试途中,跟随学习,故亦算在门下。
唐小山因父命改名“唐闺臣”,专为参加女科考试。于县考、郡考结识苏亚兰、钟绣田、花再芳,三人均为海南乡宦之女。
后徐承志联络各方起兵势力,依家父嘱托寻到文隐、章更、史逸府上,又遇见骆宾王公子骆承志。文府五位公子,人称“文氏五凤”。鸾凤匹配,得聘五位官员之女为妻,依序为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由秀英、钱玉英。秀英有表妹田舜英,二人进京时结识剑南才女缁瑶钗。文隐女儿林书香、阳墨香,因聘给公子林烈、阳衍故随夫姓。两位闺秀乳母之女崔小莺聪明灵慧,知书达理,得与两姐妹一同赴试。算下来,文府女眷十位。
章府人员更加庞杂,十位公子人称呼为“章氏十虎”。梧桐既俊,有凤来仪,十位未婚妻为:井尧春、左融春、廖熙春、邺芳春、郦锦春、邹婉春、施艳春、柳瑞春、潘丽春、陶秀春。与文府一样,章府四位小姐被聘后,均随夫姓,依次为蔡兰芳、谭蕙芳、叶琼芳、褚月芳。总共十四位。
史逸公子史述,取妻宰银蟾,有小姨子宰玉蟾。
宰氏姐妹的姨表姐妹为闵兰荪、毕全贞。一共四位。
骆承志(后改姓洛)未婚妻宋良箴(李良箴),乃唐九王爷之女,有兄宋素(李素)。宋素聘了恩人宋斯外甥女燕紫琼。紫琼有两个表姐妹姜丽楼和张凤雏。宋素逃脱武官熊大郎控制,却被其表妹易紫菱追捕。紫菱为紫琼劝服,弃暗投明。沾亲带故,统共五人。
各地才女云集长安参加部试 武皇甚为重视 特派礼部尚书卞滨、礼部侍郎孟谟、考功员外郎蒋进、礼部主客员外郎董端、祠部员外郎掌仲、膳部员外郎吕良负责。依照惯例,六位官员的女眷须得回避,若非则天开恩,竟无缘部试。无巧不成书,此六位官员为仙子集体投胎的重镇 向武周贡献了三十三位才女:卞滨家七女按序为:宝云、彩云、锦云、紫云、香云、素云、绿云,个个“比花稳重,比月聪明”。孟谟胞兄孟谋早亡,留下四位侄女:兰芝、华芝、芳芝、芸芝。孟谟亲女仍依本家排序:琼芝、瑶芝、紫芝、玉芝。李汝珍心思缜密,若全为孟谟之女,则年纪至少会差八岁。蒋进膝下一子四女。长女春辉,次女秋辉,三女星辉,四女月辉;寡嫂跟前两位侄女,素辉、丽辉。六姊妹可谓“丽品疑仙,颖思入慧”。董端膝下无子,五位小姐却个个“娇同艳雪,慧比灵珠”。依次为宝钿、珠钿、翠钿、花钿、青钿。掌仲的掌上明珠为红珠、乘珠、骊珠、浦珠,生得“神凝镜水,光照琪花”。吕良,掌仲妹妹之夫。掌氏生三女,尧蓂、祥蓂、瑞蓂,长得“暖玉含春,静香依影”。
在男性家眷以外,还有十人的补考队伍,依次为史幽探、哀翠芳、纪沉鱼、言锦心、谢文锦、师兰言、陈淑媛、白丽娟、国瑞徵、周庆覃。巧的是,这十位日后成为“才女榜”前十。在男尊女卑,女性作为附属品的社会中,作者优先能想的自然是为众仙女的降生找好源头及去处。于是这部不谈风情月债、女怨男痴而专主才情的小说,必须得这么一大群男性出现,作为支撑也作为女子们最终的去向。
(二)
榜单镌刻百人名姓,每条写法相同。如“司曼陀罗花仙子第一名才女‘蠹书虫’史幽探”、“司百花仙子第十一名才女‘梦中梦’唐闺臣”。李汝珍这个写法表面上看似乎很传统,无非司花职位、排名品位、代号称谓、转世名讳,观者在《镜花缘》诞生之前及之后的小说中见过类似的。
《水浒传》《封神演义》中榜单等级序列明显,人物按本事大小、地位高低排布比较严格;《红楼梦》的警幻名册,大体按照姑娘们的身份地位、角色分量排序;《西游记》归纳八十一难,九九归真,收束全篇;《花月缘》榜单前后变更,与情节紧密关联。至于《镜花缘》,各种因素都涉及一些,却面临更大的挑战:首先,所选题材为小说家热衷的“鲜花与美人”。“花”无论作为实体还是象征,在书中的分量远较《红楼梦》《花月痕》重;“美人”亦突出“科考才女”身份,大不同于以往。其次,花职、顺序、称号、姓名四个要素都要照顾到,人数比《水浒》少了八个,以女子来论,又比《红楼》(“情榜”五册,每册十二钗,共六十人)和《花月》(十人)多了许多。不过,李汝珍既锐意超越前人,写一才女群体,就必须克服这两重困难,在这热门题材中拓出新意,在这不定变数中寻出规则,以符合他在书中反复提到的“千古独步”。
第一,变化多端的“取名”艺术。仙子转世,花名不可再用,“芳名”自当另取。前文已详细画出百位才女分布图,从“姓”、“名”来看,情况有以下几种:
随父姓。文、章、史三家盛产公子,凡嫁进的姑娘仍同父姓,为“便日后看题名录,彼此都可一望而知”由章氏夫人写信照会各家 取末一字相同,文府落“英”、章府增“春”。卞、孟、蒋、董、掌、吕是出女大户,又未集体嫁与某家公子,故依然同父姓。
随夫姓。文、章两家的小姐嫁出去,则随未婚夫姓,名则如旧,文府生“香”而章府得“芳”。
按照“泣红亭主人”的隐喻取姓名。所谓“以史幽探、哀萃芳冠首……结以花再芳、毕全贞者,盖以群芳沦落,几至澌灭无闻,今赖斯而得不朽,非若花之重芳乎?所列百人,莫非琼林琪树,合璧骈珠,故以全贞毕焉。全篇中前十后三,以及牡丹阴若花姓名的意思非常清晰,不再赘述。而“莫非琼林琪树,合璧骈珠”一句,能概括多位女子姓名的特征,比如卞府锦绣如“云”,孟府“芝”林琼树,蒋府熠熠生“辉”,董府钗“钿”摇艳,掌府明“珠”在手,吕府尧时“蓂”草,祥瑞丛生。唐、多、林三位女眷以及附翼主家的散在才女除“唐闺臣”外,无不符合此句。唐闺臣突出的是政治意义,另当别论。
不同名字,取其重合之字,同属之类,反复混搭,别有一番绚丽。吕尧蓂、与井尧春均擅抚琴,孟紫芝道:“我想当日伏羲削桐为琴,后来尧、舜都作过五弦琴。今二位姐姐香名皆取‘尧’字,可见此道必精。”其后五才女合弹《平沙》,田舜英加入,正如紫芝所言。此类甚多,以“紫”划分,颜紫绡、燕紫琼、易紫菱均属“侠女”,武功不减男儿。宴会中施展各种才艺,则以“兰”、“玉”、“琼”、“红”、“锦”、“丽”、“婉”、“瑞”自由组合,规整有序。
还有些姓名丝毫不重,却以文化内涵分组归类。宝云特意邀请褚月芳、钟绣田、颜紫绡同写扇面。月芳聘与褚府公子,长辈褚遂良著有楷书《千字文》;绣田乃“钟”姓后人,钟繇美玉于前,其第十七世孙钟绍京捧璧在后,以写《灵飞经》著称;紫绡姓“颜”,预示玄宗朝会出擅写《多宝塔》的颜真卿。祝题花、白丽娟、宰银蟾、张凤雏、谭蕙芳,都以绘画见长。白丽娟道:“妹子名字固与‘美人’二字相合,难道姐姐的花卉,也不与尊名‘题花’二子相合么?岂但姐姐,就是银蟾姐姐草虫,凤雏姐姐禽鸟,蕙芳姐姐兰花,也未有不与本名相合。”作者借才女之口道出取名的匠心,与划分的精巧。书中男子姓名亦极力配合这种如梦似幻,香雾氤氲的气氛。文隐、章更、史逸,谐音“文章逸史”、“改弦更张”。卞、孟谐音“变”、“梦”。蒋、董以及各家公子多以“艹”头取姓名。至于林烈,死于暴烈充斥的“无火”(炁)关;阳衍,亡于美人养眼的“刀巴”(色)关……可谓处处伏笔,环环相扣了。
第二,考验功力的“称号”艺术。与姓名不同,
称号裹挟的因素更多,具有对人物的品鉴性质。无论状貌、寓事,都要极尽造像之能事,观者与此人无论亲疏远近,眼目所及便能想见栩栩形貌。在文学作品中,以称号绘人,一旦得当便如画龙点睛,使整部作品神采奕奕,而人物也能跟着历久弥新,宛如周围真真存在之人。鲁迅说过:“创作难,就是给人起一个称号或诨名也不易。假使有谁能起颠扑不破的诨名的罢,那么,他如作评论,一定也是严肃正确的批评家 倘创作 一定也是深刻博大的作者。”
才女榜中的“称号”还要受制于花卉的名称、外形,以及个人角色及全书的情节。因此,很难确立定某个单一的定位原则,也给作者更多的创制方案。比如灵芝花仙子师兰言,泣红亭主人称“师仿兰言”,那么她的“指南车”称号便据此而得。此女在作者笔下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在众人喧哗缤纷,喜笑颜开间随时准备予以道德精神上的点化,看起来既知机洞达又沉闷迂腐。白丽娟姓名与“美人”相合,又以绘画见长,然称号却是“锦绣林”,两头不沾。她的前身是珍珠花仙子,此花盛开时满树喷雪,皎洁无垠,故丽娟姓白,以树形花貌为美号。被唐敖从海外带回的女子多以特长定称号,黑齿国卢紫萱、黎红薇属于“研究型”才女,学问淘得精细深厚,称“小太史”、“女学士”完全合适。薛蘅香、姚芷馨以纺织、采桑谋生,故称“织机女”、“采桑女”,倒有些以职业而论的意味。阴若花主司牡丹,又是女儿国储君,称“女中魁”,于花于人都毫无争议。宋良 箴 身 为 郡 主,生 得“龙 眉 凤 目,举 止 不凡”,遂称“龙凤质”。可惜长期禁足幽避,与世隔绝,变得懦弱怕事,性格倒不相符了。整篇中枝兰音的称号“离乡草”最为特殊,生在歧舌国,却因幼生怪病,必须离乡方可成活,故有此称。这与她迎辇花仙子的身份和本人才艺、性格都无关系,取得也不深奥。而各府千金、妯娌姓名既已同字,则称号也因之而起,具有团队标示功能,个体意味淡薄———这部分的名字、称号与花卉特色最为疏离。惟掌家以“掌上明珠”为女命名,古人又喜以明珠、圆月互拟,则各位称号“某某月”还算合衬。此中唐闺臣称“梦中梦”,从全书布局来看,最为精彩贴切。于凡夫俗子而言,仙女在天界因口角而致祸已属离奇,在人皇口谕与天界条例之间难以取舍更属匪夷所思,至于上官昭容炫才而引发的“女科考试”更是前所未闻……而百位谪仙最终题名“才女榜”,难道不是梦中说梦,梦中生梦,而梦中蝶梦吗?
第三,难之又难的“排序”艺术。“百花”究竟是如何选出的?这与全书情节密切相关。武皇下令“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众仙反应不一。八位以身份卑微为由,立主先开的是:杨花、芦花、藤花、蓼花、萱花、葵花、蘋花、菱花;并且拉上桃花一道复命。徘徊不定的共十一位:桂花、梅花、菊花、莲花、海棠、芍药、水仙、腊梅、玉兰、杜鹃、兰花。最后才去报道的是牡丹,也因此遭受炙烤和贬出长安的惩罚。这二十位乃是在天界时率先出场的。
上官婉儿又将花按品级分为“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十二师包括: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均是“态浓意远,骨重香严”,令人玩赏时不由肃然起敬。十二友包括:珠兰、茉莉、瑞香、紫薇、山茶、碧桃、玫瑰、丁香、桃花、杏花、石榴、月季。每位“不独蔼然可亲,真可把袂共话,亚似投契良朋”。十二婢为:凤仙、蔷薇、梨花、李花、木香、芙蓉、蓝菊、栀子、绣球、罂粟、秋海棠、夜来香。因其“意涉亵狎,消闲娱目,宛如解事小环一般,故呼之为‘婢’”。
两相比对,十二师恰好是包括牡丹在内迟迟不愿复命的仙子。十二友中有被杨花等拉去的桃花。十二婢新鲜出炉,与天界诸花不重合。这三十六位中,除去山茶、李花外,日后均出现在才女榜上。至于排序,大体为“师”的在前,为“友”、为“婢”的则位置、性格与上官所说相去甚远。还有一组是盛开当天,得到武皇奖励和称赞的。包括:灵芝、铁树、洛如、青囊、瑞圣、曼陀罗、石榴。除铁树、石榴外,其余几位均高居榜首。而据殿试结果,本该唐闺臣(百花)至郦锦春(海棠)位列前十,只因“唐闺臣”姓名令武皇不悦,与史幽探(曼陀罗)至周庆覃(合欢花)等十人调换了位置。故,唐闺臣作为百花仙子才屈居第十一位。最后定下的榜单中,前十姓名主要由泣红亭主人提供,而花卉种类则由盛开当日领赏的五位以及科考时为讨武皇欢心应景而改名的两位填充。正牌的“前十”亦多从“十二师”中挑选,其中梅、兰、桂、菊,在传统文化中一直被寄寓高雅傲岸、贞洁不屈的品格,故四位花仙的凡尘之旅以为夫殉节告终。榜单的后十位则以最先赴命的八位花仙为主,葵花崔小莺为百位中出身最寒微者,而蘋花闵兰荪、菱花花再芳、百合毕全贞被塑造成才华略逊、性格不大好的形象。中间的七十位排序则是各府女眷穿插而为,不恪年齿,也摆脱了花品等级、才华高低的束缚。
二、从“才女榜”看《镜花缘》
从“才女榜”返观《镜花缘》,其人物塑造成功与否,作者思想复杂程度、情节设置是否得当,原本难以理解之处均豁然洞现,一目了然。唐小山寻父时,按照父亲意旨改名唐闺臣,取意“唐朝闺中之臣,以明不忘本”。且唐敖书信中反复嘱咐“若不速回,误了考期,不替父争气,就算不孝。没想到唐大仙自己看破红尘,反教女儿在考场打拼。且孝顺的前提就是争气。既然要闺女争气,偏要改这么一名,摆明让武则天看着不顺眼,最后将第一下放到第十一。既然以牺牲名次为代价成就了“唐闺臣”之名,严申己志,就该高中后有所作为,也算得匹配。要么,衣锦还乡好好侍奉近在眼前之母,以尽孝道,何苦执着于求寻远在天边之父。奇异的是,父亲未寻见,又未在人世遭遇情感磋磨,无端与颜紫绡看破红尘,一并隐逸了。究竟是“唐室闺臣”还是“道家闺臣”?从这一点来看,唐闺臣还不如战斗至死的由秀英、田舜英,为救夫而亡的宰玉蟾、燕紫琼。至于邵红英等一听到丈夫阵亡,便立即自尽的;还有其他于丈夫生死未卜之时,时刻准备自尽的才女,就更未将李唐光复大业提上日程了。盖李汝珍本想在全书“梦中梦”的构思中将唐闺臣塑造成忠孝两全、才华出众、道德堪称表率的形象。无奈,又旁造一“指南车”师兰言,碑记上喋喋指引众才女要“师仿兰言”。这就无形分去了唐闺臣肩头的道德重担。作为李汝珍道德训话的工具,她信服圣人,所言无非“和容悦色,侍奉承欢,诸务仰体,曲尽孝道”之类。不过她对“薄命谁言座上无”、“泣红亭”的见解倒十分有见地,既然“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不作孽,其他的就顺其自然,悉听天命。天命不能自己,当泣才泣。这一点颠覆了千百年来人们对“红颜薄命”的认识,将那股“宿命论”的悲观瞬间转化为“尽人事而听天命”、“性格决定命运”的通达,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只不过于九十四回写尽百女才情之后,李汝珍的写作欲望极度下降,有“酒”、“色”、“才”、“气”四阵如此奇绝的构思,却将一竿“草”头公子写得了无生趣,单一质木,而作为他们配偶的才女也灵气耗尽,争相自尽。这个“红颜薄命”的结局不只是草率,简直是粗鲁了,将此前的不凡见解摔了个粉身碎骨。《红楼梦》写薄命那是真薄命,《镜花缘》写薄命居然是真“短命”。
闵兰荪、毕全贞、花再芳虽被塑造成才女中为数不多几个“性子不好的”,“爱与人置气”的,却常能说出些痛快话。宝云行提出诵读《觉世真经》,主旨“无非劝人众善奉行之意”。师兰言听了大为欢欣,立即自诩:“不但代为施送,并且亲自熏沐,也录千张施送,以为老师师母求福一旦小心。”原本气氛蔼和轻松的宴会刹那间一片梵呗之音,能不可恶?众人强颜遵令,闵、毕、花忍不住一吐怨气。花再芳道:“你只听他昨日那一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话,也不怕人厌,刺刺不休,就知他素日行为之谬。”闵兰孙说得更直白:“刚才听了这些不入耳之言,不但兴致索然,连头都要疼了。”李汝珍耗费三十年撰写《镜花缘》,这个时期恰是中国“道统”经历了孟、荀传袭、韩愈揄扬,宋人争论,明清人反思,而步入相对稳定而沉闷的阶段。理学“道统”全面胜出,借着科考将胜利果实大撒把地布施下去。但文士儒生非草木无心,定会有所怀疑,加上启蒙思想的传扬,对道统散发出的浓重道学气或多或少会感到疲惫乃至厌倦。李汝珍在镜花缘中大肆渲染女才,令女子参加科考,已是奇之又奇,故知不是思想陈腐、毫无战斗力之人,故在意主风教之外,发几声浩叹,道一些不平也在情理之中。他对道德的看法其实并不纯粹,至少不似道学家那般追捧。闵、花、毕三人也许因为心性浮躁、才学逊色而有了排在倒数的理由,但高居榜首的史幽探在书中却是个“尴尬人”。她与哀翠芳因拆《璇玑图》邀宠于武皇而闻达于天下,备受才女们尊敬。未想每每计较于排位,工心于胜负。第69回,宝云请史幽探首坐,她百般推脱,力争以年齿排序而非殿试顺位。如此“谦让”过后,竟在玩状元筹负于孟兰芝时面露不快,拂袖而去。紫芝道:“六红盖五红,就如他的文章比你高,这个状元应该他得。要像这样就不高兴,设或把后十名弄到前面,又将如何哩?” 紫芝看来幽探气量狭小,计较输赢,头名不过浪得夺了闺臣的罢了。除了性格,幽叹的才学也很成问题,她说:“我不喜作诗,昨日一首排律,足足闹了半夜,我已够了。”很难想象不喜作诗,又因排律篇长韵严而头疼之人,竟能破天荒地把《璇玑图》拆到上百首。这里若不是作者有心讥讽“盗名”之鄙陋,就是行文恣意之下犯了疏漏。至于其他才女,作者也顾不得师、友、婢的限定,榜单上的顺序,开始打平来写。比如芙蓉花仙祝题花,紫芝称其“天资明敏,一切爽快”,与上官所言“意涉亵狎”大相径庭。其他与“婢”对应的花仙也都以积极正面的形象出现,排序未必低于“师”、“友”之辈。秋海棠魏紫樱打死狻猊,救下唐敖;木香花姚芷馨采桑纺织,自力更生。倒是为“友”的月季花仙蒋丽辉,在书中篇幅寥寥,作为了了。若说塑造得相对饱满,则必为孟紫芝。作者选其作为全书后半部分的主角,甚为精巧确当。她是笑靥花仙子,取其笑靥如花之意,来担当嬉笑怒骂,应对自如,勾连众人,活跃气氛的“东道执事”重任。在榜单上排序二十六,算是中上等———比上不足,故有讨教余地;比下有余,故各种才艺均能通融发挥。董花钿称之:“嘴虽厉害,还在心口如一,直截了当,倒是一个极爽快的。”这是作者对紫芝性格品质的整体定位,有意对这个类似王熙凤的角色优先做了净化处理,摒弃了世故油滑,添许多烂漫天真。不过,他却在描写中没有把握好度,“活泼”过头便是“轻浮”了。紫芝张口即来的笑话,八九不离嘲讽同伴、斗嘴卖弄,还间杂着一些近似粗鄙,于文道无益的东西。比如将薛蘅香、施艳春的名字凑成“香艳”比作沾血的粪便(第75回) ;将星辉的名字扭曲成“灰星子塞脚缝”(第76回) ;嘲笑翠钿口吃,明知对方有意回避,还屡以“奏乐”(第87回)为名令其出丑;又讽刺秀春“这狗满嘴土音”(第87回)等等,不一而足。紫芝的这些笑话,可以说是从“炫才”走向了“人身攻击”的恶趣,用现代人话说就是以骂人不带脏字为能事。李汝珍可能意识到将男人的笑话硬派给二八少女有些失当,遂让紫芝自己做了一番[回护,其云:“我只怕传到戏上,把我派作三花脸,变了小丑,那才讨人嫌哩!”
此外,榜单的存在直接影响着全书的结构与情节设置。《镜花缘》可分为以下六个板块:获谴遭贬(第1—6回),海外游历(第7—40回),寻亲返还(第41—53回),逐级应试(第54—61回),华筵聚会(第69—94回),破武氏四阵(第95—100回)。
一、六为前因及结果,陈述榜单的存在及结局;二、五乃重中之重,上榜才女渐次聚拢及女才得以充分展示;中间三个板块直可视为 过渡 ,要自然而然将榜单上更多的才女推到台前。可以说,一切都在为榜单上的阵容服务,包括“恢复唐室”这一辉煌的政治任务。如果这个任务才是作者有心关注的焦点,那么我们看到的可能是百位女英雄,而非百位花仙子。这个任务贯穿始终,作为榜单聚拢及消散的副线。而书中设一女魁星,清人裕瑞《枣窗闲笔》评其“费力不讨好”“,殊觉难看”。这个来去匆匆的美女脾气怪异,不是突然“责百花仙姑一管”,就是突然批评风月二仙“无故越俎,扰乱文教”,天上地下风向转换得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作为榜单的监护人,令百花仙动了一睹榜单念头的事主,呈现“文光主才,纯阴主女”,女魁星也是不可少的。
三、小结
综上所述,“才女榜”与整部书结合紧密,尽管有得有失,两相调动,也将镜花打磨得浑融通透。作者在榜单中展现了高超的艺术才华,对全局的驾驭能力,向观者展现了“榜”的强劲生命力———给才学一个稳固的支点,给全书一个宏大的框架,也给读者一个便捷的门径。置于文学史中,榜的出现,可谓在古典文学松散逻辑的土壤上开出一朵紧凑奇葩———快入笔端、绽入情景、直入心目,又便于弥缝逻辑、剪裁巨幅才情,最后成书,便可如百纳衣般一领提携,襟袖振起;才力辐辏,华光四射。它使宏大叙事变得可能,无论多少人员参战,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与其他作品比较,纯从创作角度而言,每一份榜单在作者眼中无疑是最适用于本书的。读者即便半路忘了,也可回去翻查名册,重新点检记忆。待日后掩卷而思,也会感到文章理路清晰,人物历历在目。此外,古典小说在巅峰过后,自然要另寻出路,另辟蹊径,《镜花缘》等才学小说的出现是一种开拓精神的延续,而对“榜”的坚持与翻新,也属于这种“开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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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朱一玄.明清小说资料汇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522.
《试论镜花缘中的百花排名问题》
《镜花缘》中描述了多达百位女性人物,因此胡适先生称其是反映妇女问题的小说,也是有足够依据的。在书中,李汝珍先生不仅给用鲜花的名称赋予百名女子,而且在泣红亭的碑文中对代表各花的女性进行了排名。从文章的叙事结构上来看,似乎是在为后续的人物命运做铺垫。如牡丹花仙子,名叫阴若花,作者封号为“女中魁”。而在书中阴若花后来做了女儿国国王,名实相符。再看兰花仙子,名叫由秀英,作者封号“血泪笺”。当她在得知丈夫文菘“战死”疆场时,并没有像其他才女那样投缳自尽,而是暗自挥剑上马,冲到阵前亲手杀了仇敌武五思,无奈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恰与其号“血泪笺”相呼应。翻看中国文学史,早在二千四百多年前,中国文化先师孔子就曾说过:“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书中由秀英在猜灯谜时(第八十一回)也曾说过“必是‘尽其道而死者’。”与孔子之“修道立德”相吻合。荀子也曾在《荀子•劝学》中说:“兰槐之根是为芷。”意即中国兰的根是为白芷,白芷象征人民百姓。作者将含有中国民众寓意的兰花封号“血泪笺”,是对悠悠五千年的中国历史中苦难人民不屈意志的赞叹,也是对其悲惨遭遇的哀婉。
表面上这是作者对本文写作主旨的表述,大致为:作者看了探究历史时(史幽探),哀叹群芳无人记载(哀萃芳),因此以笔来记述其沉鱼落雁之容(纪沉鱼),称赞她们的锦心秀口之丽(言锦心),如果后世人认可他写的文章,他只能深表感谢(谢文锦),因为是效仿前辈的文辞雅句(师兰言),接下来是陈淑媛、白丽娟。对于富含深刻政治意味的国瑞徵和周庆覃并未做任何解释,书中最后以花再芳、毕全贞为结束。胡适称之为著者著书的宗旨。以往研究《镜花缘》的学者也认为这是作者在悲悯百花消沉,为其传芳烈传而作。其中寄托了作者哀悼女子的不幸、感叹人生空幻的思想意识。因此学者肯定了李汝珍突破以往的传统,首次提出几千年来被人们所忽视的女性问题,主张男女平等,在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然而这只是碑文中的一个含义,而另一个含义就巧妙的隐藏起来。
如果说作者将史幽探排在第一位是为了描述其“穷探野史”,那么这个“史”是指儒道佛的历史,即《佛经》的历史。曼陀罗花,原产印度。在佛经中,曼陀罗花是适意的意思,就是说,见到它的人都会感到愉悦。它包含着洞察幽明、超然觉悟、幻化无穷的精神,因此曼陀罗花命名为“史幽探”。李汝珍不仅推崇佛经佛法,对儒教和道家思想也颇为推崇。在儒教方面,主要体现在儒家的忠孝思想上,这点可以从小山寻亲、骆红蕖打虎救亲等处可见一斑;在道教方面,主要倡导的是成仙思想,如唐敖父女最终修成正果。佛教方面,谈论最多的莫过于因果报应的思想。
清朝汉学的思想实质是对三教调和的宋明理学的深刻批判。李汝珍继承了戴震的思想,对宋明理学进行批判。在继承的过程中,李汝珍并没有戴震那么坚定,他是犹疑的。在书中既有对儒学的批判,又有对儒学的热衷追求。既抨击了佛道的虚伪,又宣扬了佛道的一些说教,特别是道家的无为、避世观点,在小说的情节中可见一般。在对曼陀罗花仙封号时他用了“蠹书虫”,韩愈曾在《杂诗》中说:“古史散左右,诗书置后前。岂殊蠹书虫,生死文字间。”“蠹书虫”也成了埋头苦读的读书人。纵观李汝珍生平,我们知道他在仕途上并不得志,空有满腹才学,却无施展才华的舞台。于是,在他被挡在仕途之外,无力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之时,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宗教的“洞察幽明,超然觉悟”(史幽探),以期通过宗教来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这也是他将曼陀罗花放在第一位的原因。
排在第二位的是虞美人花。这里的虞美人花有双重含义,一层是霸王别姬中的虞姬,暗含作者对霸王项羽的悲叹,对虞姬挥剑自刎别项羽的怜惜。因此将虞美人花仙命名为“哀萃芳”。另一层含义则来源于南唐后主李煜《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写出了李煜对人生无常的悲伤感慨,似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慨叹。因此李汝珍把虞美人花排在第二位封号为“万斛愁”。李汝珍处于乾嘉时期,当时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像唐敖似的知识分子,在仕途受阻的情况下,勇敢地产生了“买些货物碰碰机会”的念头。而这种资产阶级思想也被清朝统治者视为洪水猛兽。暗含对末期的封建社会阻碍社会进步的憎恨,也对自己平生郁郁不得志的慨叹。在李汝珍写作《镜花缘》时,生活境遇也十分艰难。因此“万斛愁”也是对自己当时处境的一种无奈之论。
冯贽(唐)在《云仙杂记•洛如花》中写道:“吴兴山中有一树,类竹而有实,似菜状。乡人见之,以问陆澄。澄曰:‘名洛如花。郡有文士则生。’”《二十四花品》中评此花为“节同青士,瑞应红文”。作者在给洛如花封号的时候恰恰用了“五色笔”,对应了洛如花的“瑞应红文”之句。显然想要表达青士之节,仅仅通过“纪沉鱼”是不够的。于是作者在描写作品中女性人物的沉鱼落雁之容外,还要用这支“五色笔”来记录沉积在心中的言语(纪沉鱼)。用双关语“纪沉鱼”来命名,既照应了作品关于女性人物沉鱼落雁之容的描写,又抒发了自己心中的真实言语,即自己的青士之节。
作者赋予其“蝌蚪书”之号,“言锦心”之名。青囊,作者并不仅仅是取其“文明”之义,更深一层的含义是取“倾囊”的谐音。作者在作品中用了大量的笔墨来描写卞园里才女相聚的场面,将作者平生的所见所闻融于作品当中,如各类神话传说、稗官野史、酒席笑话、各类游戏、音韵训诂、艺术药方等,被鲁迅誉为是“才学小说”。故而理解为“倾囊”,倾尽其毕生之所学。李汝珍在写作之时,已经预料到了这样做会引起争议,因此他在给青囊花仙封号时用了“蝌蚪文”,暗指自己写的文章是不易被人理解的。即使知道自己的文章会被人误解,却又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大书其文呢?这都是因为作者要“言锦心”的初衷。作者是想通过自己的这些见闻学识,表达内心的改良救世的美好心愿。以此看来,李汝珍并非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才学,而是救世改良之用心,其又何错之有呢?
疗愁花别名萱草,因萱草花开明丽,又随遇而安、不娇贵,且食之清香、爽滑,故曰“忘忧草”。作者在这里用了“雕虫技”来做疗愁花的号,从书中的内容叙述来看,应该是作者对将这种不能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写作意图明白的告诉世人,却只能隐藏于文字游戏中的写作手法的无奈与自嘲。再看疗愁花仙名叫“谢文锦”,与“写文锦”谐音。看到“文锦”我们不难想象书中提到过的苏惠织的回文锦《璇玑图》。蕴于其中的岂非“雕虫技”而写出来的却是名垂千古的劝诫美文。作者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华佗用疗愁花(金针花)救世人于瘟疫之中一样,用自己的文章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将作者救世的思想表露无遗。
作者书中将灵芝花仙子赋予了玄学的技能,即精通风鉴。当她看到由秀英等人做的诗词均与生死有关时,已经预测到了她们几姐妹的未来的命运:“我看玉英、红英、惠英、琼芳、书香、秀英六位姐姐面上,都带着不得善终之像。那玉英姐姐即使逃得过,也不免一生独守空房。”而后文麻姑吟诗众仙女命运曾说:“甫为携帚妇,遽作易茵嫠”(原文第90回),意即丈夫军前被害,以致拆散鸳鸯,至为嫠妇。其夫文家公子命丧酒水关。“师兰言”明知各人命运,却不能说出来,真是“实难言”。纵使自己“固本扶正”的思想,引领世人(指南车)的愿望,而却终究“实难言”。
台湾学者尤信雄(1979)认为是“陈宿怨”的谐音,他认为这是李汝珍对满清封建统治的一种控诉。玫瑰花名字的由来,《说文》中有:“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即使后来玫瑰变成了花的名字,中国人也没有西方那般柔情的解释。由于玫瑰茎上锐刺猬集,中国人形象地视之为“豪者”,并以“刺客”称之。这种对“豪者”的欣赏非常符合玫瑰本性。玫瑰展现出一种隐藏于坚韧中的绝代风华,绝非韶华易逝的悲情贵妇之态。在中医学上玫瑰花有柔肝醒胃,流气活血,理气通淤的功效。“绮罗丛”,祈求借用书中所罗列出的种种百花经历,完成自己醒世救世人的美好夙愿(陈夙愿)。因此,将玫瑰花仙“陈淑媛”理解为“陈夙愿”似乎更能体现作者写作的本意。
珍珠花仙的名字“白丽娟”。尤信雄(1979)认为是“白里见”的谐音,意即将自己的真心话明明白白地呈现给读者。参照“锦绣林”这一号,我们可以看出李汝珍希望读者看了《镜花缘》之后能够体会他的良苦用心,用此书中富含的人生哲理,作为走上锦绣前程(锦绣林)的“镇心、定志”(珍珠花)之物。
合欢花,取其字面义,合家欢乐。意即百姓“合家欢乐”,奔走相庆(周庆覃),普天同乐。综上所述,通过百花榜的前十名排名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作者隐藏在百花排名中的救世改良思想。
书中的百花排名及其名号的命名与《水浒》中一百单八将的命名方式相近似,如“蠹书虫”史幽探、“小太史”卢紫萱等;《红楼梦》可谓是对《镜花缘》影响最大的一部书。从排名榜的出现,到名号暗含的寓意的设置,都与《红楼梦》中贾宝玉神游太虚看到十二金钗的命运相似。这也是本文推测百花名号及其深层含义的重要依据之一。文字狱的影响,使得文人不能直抒胸臆。清朝中叶以后,统治者强化了对江浙文人的控制。所幸《镜花缘》出书时,已经是嘉庆朝,文字狱高潮已经过去,但是荒诞不经的伪装还是要的。“武后……莫不蒂中结蒂,花中套花”。这里“蒂中结蒂、花中套花”的描述,实际上是“根中有根,话中有话”的用意。在这一旨意的引领下,作者将前十名的“花”及名号,或谐音,或双关,都含有双重含义,也正应了文中“双双吐艳,两两争妍”的提示。纵观全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能不说是作者博学多才的结果。因此夏志清称“《镜花缘》是中国传统中最用心经营的小说之一。”“故事发展中没有矛盾,而没有粗心大意这些缺憾损害了几乎所有旧小说”。
柯大诩《红楼梦与镜花缘》
二书都是罗列女子,而以其中一部分女子的悲惨命运急剧告终。《镜》对一些才女在结局之死,一笔带过,不占多少篇幅,《红》原结尾处殆亦如此。此种简洁文体,不详述而总抚,已在第八十回香菱迎春处用过。具体各才女之遭遇,亦与红楼有相似之处,如写亭亭与若花兰音红红归国时,独写亭亭“哭得如醉如痴、晕过几次”,盖作者心中有一探春之影。第68回亭亭抒怀愿展所长,或也与探春大志的影响。
“瑟瑟葩易发,凄凄蕊易萎”,或类似红楼结局。“凡此根牵蒂,奚殊铁引磁”,或似红楼诸人结局“诗意的公正”。“魂销梵宇尼”或受惜春影响。“泪滴天潢胄”或受元春影响。
《镜》有减淡结尾悲惨之痕迹,如“井儿将入井”,后文全无,或因当时有红楼的不同本子,有的比曹氏更悲惨。《镜》结尾有“若要晓得这镜中全影,且待后缘”,或因红楼又有续书之意。
《镜》结尾有四阵内丧生及自杀之人统计。或因《红》结尾也有因情死于迷津的统计。《红》死法各不同,已有投缳、跳井、吞金、自刎,将来恐还有难产、绝食、就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