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下乡
“上山下乡”是什么?这对我来说很陌生。它就像一个时代和另一个时代的碰撞。是故事书里的转折,也是那代人的转折。
我曾经拿着那段历史的文字资料去问问爸妈。
他们摇头道:“那时我太小,还没经历过。”“上面的哥哥姐姐经历过,我还在穿开裆裤呢,不太晓得。”于是,我只能缠着姑姑问何为上山下乡。
姑姑说,她没上过山,但下过乡。那时有为青年响应上面的号召,能离开家乡去为祖国建设出一分力,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一个个戴着大红花,被敲锣打鼓推向大卡车上,摇摇晃晃地离开这儿,奔赴远方。那之前,她都没搞清楚“乡”是什么概念。它好像比城镇要大些,都是地。听老人们说,那里人比较朴实,鸡鸭比较肥美,地比较开阔。那时懵懂的姑姑觉得,一大帮子年轻人跑到那儿,与野营或郊游差不多。白天在地里干活,吼几声乡歌练练嗓,无趣时追追小鸡,满田野跑。晚上听着村里的扩音喇叭,学习先进思想语录,再在老乡家里帮忙做家务。
想想都觉得美好。于是,姑姑一路上唱着歌谣,顾不得扬尘涂抹了她白净水灵的小脸,傻大姐似地站在乡门口,被一群热情的乡民簇拥地迎下了车。然后背起行囊,和他们学几句乡话。
乍看,家里的老人说得不假。地很多,多到前后都是庄稼地。除了茅草房,就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乡野上动物比人多,还比人得瑟。不是鸡飞狗跳,大鹅追着狗跑,就是猪圈哄哄,驴子哼哼,老黄牛干活闷声蛮力。这些对城市里的小姑娘来说,很新鲜很有趣。
可当她穿越这些“岁月静好”,来到自己的宿舍时,才知下乡从茅草屋开始。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一个斗笠,就是家徒四壁。冬天住,得问乡里借被子盖,破败的窗纸到处漏风,屋里比外面都冷。夏天住,则戴着斗笠蹲在桌子上面。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各种奇形虫子落在斗笠上,坠入地上,又从桌脚或墙角爬上来,继续玩“滑滑梯”。
白天的农活也没想象得有趣。面朝黄土背朝天,人站在烈日下几小时就晒黑了,姑姑怎么搓皮,都搓不出那层黝黑。第一次在水里插秧,她被蚂蝗咬住,小手指肿成大包后,不敢出声,吓得蹲下来小声哭。一边哭一边躲不绝的蚂蝗。手上的活不敢停,脚下的较劲也不停。后来,活是干完了,可小腿肚子上都是蚂蝗留下的吸附痕迹,而那只被咬的小手指再也伸不直。现在,每次姑姑洗菜时看到右手的小指,都会回想那个手忙脚乱的画面。
晚上,她回到那间简陋的茅草屋,打开桌上的菜罩子,里面是一碗剩饭。在饭上加点热水便是一碗泡饭。有时候,会有加菜,是乡人送来的好菜或自己珍藏的咸菜。大多数的时候,一碗泡饭见底,就躺在床板上饿着睡觉。
生活虽然艰苦,但也有幸福的时候。庆幸的是姑姑下乡的地方离家不远,坐“11”路4个多小时就能走到。所以每过十天半月食物吃完时,她都会在麻袋里装些从乡人那里买的土特产回家。然后在家住一夜后,又背着太奶奶准备的咸菜回乡。
在我心里,姑姑的经历真是比历史书还精彩。原来,那时的人们真得在深入乡野,建设四方。现在的我们真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