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思考电影

失语年代

2019-08-11  本文已影响3人  花海彩虹

放羊的小男孩用石头块儿堆起来的金字塔,西北的风一吹,就散了一地;宏昌矿业老板昌万年桌子上的饰品金字塔,坚固得足以把手下砸昏厥。井水味道越来越重,得水肿病的人越来越多;装满矿泉水的车停在村长家门口,村长捞出一瓶喝个痛快。有人拿着抹着豆腐乳的馒头“大快朵颐”;有人饭桌上摆满了上等羊肉。断了舌头的张保民想拼命呐喊;隐藏真相的徐文杰律师扶一扶眼镜,保持沉默。

在烂片堆积的时代,能看到《暴裂无声》这样的电影实属一件惊喜的事情。导演兼编剧忻钰坤为大家呈现了一部西北现实题材电影,很沉重、很压抑,让人愤怒,又让人无奈。

导演把整个事件拆得支离破碎,一些重大场景干脆不予展现,通过旁敲侧击和留白让观众自行脑补。一直进行到最后一刻才让观众摸清事情的原委,回想整个事件,细思极恐,后背发凉。我用时间顺序理一理剧情。

矿业公司征地,村长把大家聚集在一家羊肉馆,商量后决定签字,这样一方面公司那边好及时开工,村民这边好得到补偿款。大家一致同意,唯独张保民不愿意签。软磨硬泡没个结果,店主没了耐心,逼他签字。两人打了起来,慌乱之中张保民用一块羊肉骨头刺瞎了店主的眼睛。事后,张保民家要作出赔偿,因为在他家,老婆得了水肿病没法劳动,全家的收入都靠张保民自己,所以张保民外出打工,在山西挖煤好赶紧挣钱赔清债务。村子里,虽然张保民没签字,但征地依然奏效,矿业依然开工。

宏昌矿业由于涉嫌非法开采,老板昌万年将面临牢狱之灾。为了免于住牢,他联系到了刚刚炒股失利的徐文杰律师。如果徐律师能作伪证帮助昌老板渡过难关,将获得一笔客观的收入可以填补炒股的黑洞。两个惹上麻烦的人一拍即合,公司那边交点罚款顺利解围,徐律师这边也如愿获得50万现金。两个人相约在郊外进行交易,碰上了放羊的小孩,也就是张保民的儿子张磊。问题得到解决,昌老板高兴之余炫耀起自己的爱好来——射箭,并拿出了弩弓。看到小孩,昌老板询问羊多少钱一只。张磊不卖并护着羊群,昌老板眼中容不得沙粒,于是拿弩射羊,不料射杀了张磊。而羊肉馆店主的儿子恰恰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两人处理掉张磊的尸体,并隐藏作案工具。各自保密。回到公司的昌老板发现射杀小孩的弩弓的箭头不见了,以为徐律师知道下落,就不断联系徐律师。而徐律师不想再跟昌老板有关联,就选择消失。

张保民听到儿子失踪的消息就赶紧回家,学校找,郊外找,还去矿场找。在矿场,刚好遇见前来收购的宏昌矿业的人。两边人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张保民也加入了这场械斗。在慌乱中,张保民砸坏了昌万年的车玻璃。昌老板手下声称见过张磊,而张保民要为车玻璃负责。所以张保民跟昌老板手下一同回了公司。在公司也没有打听到儿子的下落,反而在停车场挨了一顿揍。回到家,继续找磊子。

昌老板一直联系不上徐律师,就让手下绑架了他的女儿。张保民碰巧遇见了他的手下,好斗的张保民不甘白白挨一顿揍,一路追车。追到手,对着手下就是一顿爆揍。然后发现车上有个麻袋,一摸像个小孩。张保民顿时感觉儿子有了着落,于是扛着麻袋溜走了。趁追赶的人跟丢了,他打开麻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而女孩的胸牌上有家长的联系方式,他很快联系上了女孩的家长——徐文杰律师。

昌万年手下穷追不舍,打电话声称张保民的儿子就在昌老板那里。早就感觉昌老板办公室有猫腻的张保民爱子心切直接一路赶到宏昌公司,上来就是一顿群架,把昌老板的公司搞得一团糟。而昌老板出现后告诉张保民,这是一场误会,儿子不在他那里。感觉有猫腻的地方不过是一间储物间罢了。昌万年用张保民的手机又联系上徐文杰,打算会面解决问题。在三人的见面中,昌万年找到了失踪的那枚箭头,徐文杰在张保民的指引下找到了女儿。昌和徐都松了口气,再次达成共识,各自保密。但警方跟来,将两人抓获。两人面临的,只是最初作伪证的处罚。而杀害张磊那件事,两人闭口不谈。

忙碌那么久的张保民还是没有结果,他依然每天走着寻找儿子的道路。一天,羊肉馆店主的儿子拿着砖头在墙上画画,店主将他赶回屋子吃饭,却发现墙上的画有着惊人的信息量——一个人作射箭状,另一个人站在一旁,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有一只弓箭,旁边,是几只羊。电影结束。

刚看完这部电影的时候,随感写下一句话:“不论是金钱、权利还是智慧,总有人会利用它们来操控别人的人生。有时候,会说话的人却像个哑巴,而哑巴渴望呐喊。”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昌万年代表着金钱和权利,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他可以利用金钱操纵律师、买通证人为自己开脱;他也可以利用权利让所有跟他作对的人立刻去死。就像举报他非法开采的李老板的下场,不论承认与否,一律被铲除,正如他自己所说:“吃素这个习惯可不好啊,羊也吃素。”说着便一口吞下一片羊肉。任何跟他作对的人都将沦为他的筷中肉、盘中餐。徐文杰代表着智慧,他可以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昌万年打辩护,也可以凭着超强的心理素质,在面对小孩被射杀和警察询问时内心波澜不惊,轻描淡写一句:“没有。”张保民代表着底层朴实的小人物,没什么头脑,却不甘被摆布。征地的时候,大家都怕惹事,或者被矿业公司的人报复,所以尽快签字了事,但张保民敢于站在自己的观点上做事。自己无意中救下一个小女孩,明明与自己无关,却愿意负责到底。

有时候,明明可以开口,将真相说出来,这是一件极其正常和正义的事,在徐文杰这里却变得难以启齿。他害怕,害怕昌万年,害怕自己的事情败露,更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保持沉默。他每沉默一分钟,可怜的张保民就多寻找儿子一分钟。以至于他还充满着儿子某天会回来的希冀,却不知儿子的尸骨已经不知何处寻了。可得知真相之后呢?我们看到,张保民的老婆抱着一只羊羔失声痛哭。

这是一个全民失语的年代,有些人生理性失语,所以不说,有些人选择性失语,同样不说。就像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黑白默片,看客们在没有声音的荧幕上笑看各种滑稽。随时代发展,文盲已经消失了,知识也越来越被推崇,可为什么都变成徐文杰那样沉默的大多数呢?从小到大,我们被催促着要好好念书,这无疑是好现象,但与此同时,我们被灌输的,是“别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就当没看见,绕远点。”等等思想。我们害怕麻烦,害怕惹祸上身,害怕承担责任。所以当这个社会需要真相和正义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回响,我们在有些时刻,活生生变成了哑巴。

电影中有个桥段,昌万年等待享受一顿大餐,刀具在有条不紊地切割一块羊肉,突然暂停,因为有一块骨头卡住了机器。这块骨头就是张保民,是他打乱了昌万年的计划,让张保民一时半会儿吃不到羊肉卷。而现实生活中,我们在谎言和寂静中被操纵、被宰割,却没有一块儿骨头能挡住锐利的刀子。因为有的人根本看不到在一方无法无天时,另一方受尽了折磨,他们不能体会有些人的苦楚。譬如昌万年,他可以一直嚣张而不收手,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那些贫困村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找不到儿子是什么感受。在他的眼光里,世界的秩序就是金钱和权利,谁拥有它们谁就可以肆意妄为。我不贫困,所以我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贫困。当我活在谎言中却发现自己活得还不错时,就可以把谎言变成事实,殊不知,有人正受尽了谎言的折磨。

电影表现的是画面,但传达的是一种观念。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昌万年,一手金钱一手权利,玩得如鱼得水;也有很多张保民,本本分分的小人物,时时也会争取自己的呼吸权;但更多的是徐文杰,会读书写字,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却甘心保持沉默。在情节的压抑之余,我们更应该反思,我们不应该做失语者,应该当呐喊者,去帮助和解救更多的张保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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