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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出门,没有戴耳机出来,很久以来我都把所有那些平日敬而远之的所谓嘈杂拒之耳外,而今日,听见各处人声鼎沸,我倒是觉得个中别有一番静好在心头荡漾,树也不静,风也不止,倒是闲逸非常。
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多感慨,举目四望,此时又好像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大礼堂前面的钢架子拆了,坡道上面那盏灯依然亮亮的,一切都好得很真实。我的世界在模糊的涟漪之中变得微妙而亲近,我那被长期熬夜毁了的眼睛和过大音量毁了的耳朵在仔细观察倾听,心里却又希望在这夜静如水里忽视所有,只静静的看一看自己。
自己呀。在这过去的十七个年头三百六十四天里,我成为了怎样的一个我,我心里并没有一个哪怕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答案。我没法给自己下定义,也没有办法给出足以形容我哪怕万一的关键词,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做的很多事情全无径迹,而很多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真切过地横行于世间。眼睛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看见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偶尔会觉得瞳孔里面了无生气,所不知为何,无悲无喜,难起波澜,偶尔也会想,到底是为什么,是发生怎么一回事才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然而我不知道。我哪里还揣测得到自己的心思,人的态度可能会因某一个爆发点而突然出现大转折,起起落落,跌跌撞撞,常情已矣。但一个人心里和眼睛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一点一点沉淀下来,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说不知从何而起,道不明自何以来,某种虚灵难言的东西围绕着我捆绑着我,把我一步步拉离十七八岁少年应走的路。如被弃尸野外般,我全难觅到我原应走的那条路,四野茫茫,野望旷旷,没个着落处,只能一点一点,磕磕绊绊地乱走。回头看看,我曾追捧离弃世人的异,也曾执拗斩我忘情的道,也曾经丢下一切,蒙在被子里昏头大睡,大梦轮转,无数个日日夜夜过去,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细想想,这半年来,自己出了无数个问题,有过无数次风魔的想法,曾经无数次走火入魔,焚烧自己,也从灰烬中塑出无数个我,找出一根线头,解开那一场心结,慢慢安抚那个倔强执拗,孤独胆怯的孩子,让他平平和和,快快乐乐的看待这个世界。一次次爆发危机,一次次周而复始,我还是没有学会跟自己相处的方式。我还是没有找到我可以去哪里,我应该去哪里;我可以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要怎样去爱自己,我要怎样打败自己。太倔强太固执太软弱太胆小太自以为是太不切实际太飘飘然然太害怕孤独,各种各样的情绪心理揉成一团,倒进大染缸里,用力搅一搅,就得到这样一个驳杂空洞、如无根之萍般的没有血肉、全不真切的我。
那个孩子,他真的好害怕呀。他把自己用一层一层的东西裹起来,他把自己扔到书山里,把自己抛进乐海中,用泡沫般的骄傲和全知全能伪装自己,读遍先哲前贤,参悟那些大道,感怀那些真义,最后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却跑来跑去倾听别人,好像自己强大到可以解决很多那些问题。可是他是一个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孩子,他偶尔会觉得不想成为那些他不喜欢的样子,可走来走去,还是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自己的形象。兜兜转转,或许平凡才是真正唯一的答案,朴树走了这么多年,从夏花一般绚烂的少年成为追逐平凡的老大叔,他一路上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但最终,他成为了他自己。曾经他年少,有洒脱不羁恃才放旷,有火焰一般的热血和梦想,这样的一个光芒万丈的少年,却怎么都没有现在这个站在这里真真切切的他更让人喜欢。他一生崇拜弘一法师,活出自在活出人生断繁华声断红尘路两眼空净,道果大成的那个人,他来了又走,挥一挥衣袖,可,他又为谁活过?
再回到自己身上呢?孩子再脆弱,总要有长大的一天。再胆怯,也不得不去面对。谁不勇敢,谁就要输掉自己。谁不真实,谁就终将融于虚幻。这样的一个夜晚就这样闲愁非常地度过,明日算而至,自己便在这世上走过实打实十八个年头了。十八岁,在很多时候象征着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一种成长。而于我而言,我更希望这又是一个全新阶段的开始。在这样的一个阶段里,我希望能够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自己来,不再是模糊形影,游走于各种标签和画地为牢的自囿之中,让自己的孩子气少一点,再多一点,让自己的故作老成少一点,再用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去填满它。而这填充之物,便是所谓成长,是满怀真切涕零的感激,对万物,对自己,对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真切澎湃热烈沸腾而又润物无声的爱。我彼时想要强行挣开自己的茧壳,挥舞残破的双翼飞翔,终究是无稽之谈。而下一次,我希望我能重新回到我原来的那个位置,再挣扎一回,再蜕变一次,完完整整,真真实实,让我自己终于成为我自己,真正成为我自己呀。
坐在操场上面,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字,所言所语一字一句现在看来都稚拙极了,但点点滴滴,都源自肺腑,真实地像一个少年的心声,或许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才能够初见自己,真实形影的端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