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说从前

他带着老婆孩子去某餐厅吃饭时，在门口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八年前他怀里的那个女孩。

他的脚步迟疑，心里咯噔了一下，手边的孩子，以及牵着孩子另一只手的太太，他们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那一丝丝改变。天这么冷，人的感知确实会被这气温转移走注意力。他们的脚步继续往前，但是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转头走掉，换一家店吃。

透明玻璃旋转门口的她，看上去与八年前无异，细长的腿，裹着一件短款白色羽绒服，脚蹬一双驼色雪地靴，斜挎着一只小包，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看着屏幕，皱着眉头，不是很悦。风有些大，天有些冷，她低头呼出的气，没有那么用力呼出的气，也变成了白雾。

有些人她本身可能不太耀眼，但是一旦走进谁的心里，到哪里都能闪着那个在意她的人。她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要不然，我们去吃对面那家？”他停住了脚步，小声地跟太太说。

“嗯？为什么？不是说这家的海鲜粥做得特别好吃吗？”

“哦，我突然想起来，对面那家羊肉粉做得也很好。”

“那，今天先吃海鲜粥，改日再去吃羊肉粉，怎么样？”

简单地拉锯了一下。

“爸爸，我要吃海鲜。”孩子眨巴着大眼，坚决地当了妈妈的助攻。

“行，走。”

他们继续往前，他不去看她，故意地看其他方向，或者看地，但是他的余光，却始终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感受到一道光在钉着他，他觉得一直看地很困难，有一道力量一直在逼迫他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哎！......”她先开了口。

他还是没抬头。

“那个人好像认识你。”太太提醒他，他看看孩子的妈妈，又不得不看向那个方向，那个八年前熟悉的身影。她离他其实很近，只有一米之余，他其实很想看她，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但是当下场景，又有什么好问的。

“是你，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笑了，笑的时候没了刚才紧促的眉头，还是当年那张圆圆的脸，她总是抱怨自己的脸，让人误会她整个人都很圆，但是她圆的，只单单是那张脸。他还记得他摸她脸的触感，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但是再见她时，那种遥远的触觉居然一下子就回到了指尖。

有那么一两秒，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就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笑眼移开了，注意力放在他身边的两个人身上，一大一小，大的温婉，小的可爱，脸上带的都是和气的笑容。

她向他们点了点头，算作见面礼节。

八年前，他说，我们结婚吧，给我生个孩子。他那时候想结婚的心，强烈到把她吓跑了，她不知道他是想跟她结婚，还是只是单纯地想结婚。他身边的朋友、他的家人都在催他结婚，好像结婚是一场什么比赛，谁先结，谁就赢了。

结果，她跑了，他还是结婚了。她以为，那是个笑话，变相地验证了她的想象。不是因为她，他才想结婚。

他气她的决绝，逃得无影无踪，想用跟别人结婚来逼她现身，结果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她。

后来，覆水难收，木已成舟。

“真可爱。”她弯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脸。

“要是你当年跟了我......”不知不觉，这句话从他嘴里流出，她赶紧抢断了话题，“你是说当年跟了你那个兄弟吗？嗐，当年我还是懦弱了些，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

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好端端的，自己怎么提起了当年。当年事后，他颓废了很久，为自己的莽撞，也为她的绝情，面对不爱的新婚妻子，心里恼怒且后悔。

“我朋友过来了，你们慢吃。”她跑向一辆白色的轿车，驾驶室坐着一个男人，看不清形容。

他们喝着海鲜粥，太太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提醒他，叫醒一个故意装睡却不得不醒的人。

“你不是说那家的海鲜粥不错吗，怎么突然又不想吃了？”

驾驶室的人问她，她笑笑，说，只是突然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