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故事
没有那年,在去往西部的一列普客列车上,我遇见了她。
一身米黄色套裙,裹住了她妖娆的身材。如缎的秀发与凝脂般的肌肤,使得她看起来绝不超过20岁。
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就象蕴涵了几个世纪的绝望与哀伤那样地寂寞着、平静着,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
一路颠簸,一路风尘。她一直沉默着,从不与人交谈。更多的时候,我看见的是她优美的侧影。
她的眼睛始终向着窗外。只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在眼前闪过时,才隐约看见她的眼里有一丝丝亮光。
前方就要到达目的地。那无边的荒漠和戈壁,无法阻止人们心怀景仰之情。她的心里或许也有一个远方的梦。所以,她深潭的眸子才会有短暂的明亮。
顺着她的目光,透过车窗,我望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棵棵屹立的胡杨。
“我感觉你一直在看着我,好像看了很长时间……”这时,她把视线收回。对着我,悠悠地说。
“是的。我感觉你很有个性,似乎也不太开心。”她的诚恳,显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是吗?你也是哦……” 她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得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是我上车以来,看见她的第一次笑容。
“其实,你笑得时候很好看。”我想活跃一下气氛。
“好看有什么用,天妒红颜。”说完,她的脸继续向着窗外,再次给了我一个优美的侧影。
谈话陷入僵局。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把目光从窗外移过来。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但是从她流转的眼波里,我分明感觉到她是信任我的。
这信任让我安慰。
但她一言不发,我们就这样沉默着相向而坐。或许,她也想开口和我说些什么,只是,心事太重,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西部之行,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更像是祭奠着什么?”
到鸣沙山以后,她的话明显的多了起来,而我却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心事。
如雪的细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沙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看着干净而晴朗的西部风光,我想,再阴郁的心情大概也会好起来的。
暮色慢慢降临,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砖头般厚重的本子递给我,点点头,示意我翻看。
亲爱的:我现在还不能来西部看你。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是,爱人,你知道的,我的心,早已经在奔向你的路上……
这显然是一封信。这些充满感情的句子让我不忍心继续阅读。
在如今每个人都有N个信箱的网络时代,拥有这本厚重的手写信件,显得是那样的珍贵与奢侈。
没等我看完信,她就一反常态地拥住我的肩,泪水喷涌而出:
我一生下来就想方设法地想死去。因为,父亲背叛了母亲。尔后,没有工作的母亲凭借美貌做了“三陪”小姐。后又被查患了疾病,不久于人世。我与奶奶相依为命,老人靠给人当保姆,供我读书。可是,中学没毕业,唯一的亲人奶奶就去世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跳进了家乡的小河,而他却奋不顾身的救了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命运,让我们相爱了。
为了生存,他告别了故乡告别了我。经熟人介绍,在西部一家大型私企打工。要不是以后一次偶然事故,我们或许会像其他年轻人一样,过着普通人最普通的幸福生活。
由于工作出色,他被老板重用,当了一名采购员。记得那天,风沙特别大,我把他送到车站。站台上,他望着我的双眼:
“这次出差后,老板答应我,给予我一次性奖励,我们会有很多钱。我一定要给你买水晶钻戒,你等着我回来…… ”
火车一声嘶鸣呼啸而去,他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说是火车脱轨,与另一辆列车相撞……
都说,如果双方真心相爱,残留的那个人决不肯苟活。
听到噩耗的时候,我静静地卧在铁轨上,等待着火车从我的身上碾过。那个冰冷的冬天,阳光刺眼、冰冷而虚弱。
…… ……
她的故事讲完了,我与她一样,内心充满了凄凉与悲痛。
终于明白,20岁的她为什么眼睛深沉得如一泓池水,那里装满了太多的疼痛与辛酸。
月光下的鸣沙山一片寂静,而她在我的面前坐成了一幅凄美的画。
“我的他,成了一棵树,一棵胡杨树。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枯,枯了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腐,他永远活在我的生命里。我心中的胡杨,要等多久我们才能相逢?”
鸣沙山的夜色凝聚在她深色的睫毛上,月光如风般梳理着她的哀伤。
为了她心中的胡杨,她再次来到了西部。这次西行,她说,她不走了。她要把自己的心与灵魂一起埋葬在这里,与她的爱人一起生死相依。
她的真情诉说,感动着我。在彼此的泪水中,我们俨然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她无限伤感地对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能,一定能。
回南方时,她送我。
“下次来,我带你去看大漠中的胡杨,也看看他的墓碑。”
“好的,一言为定。但是,你一定要快乐健康。这是我们的愿望,更是他的愿望。”
西部的天是诧异的蓝,高高低低的树错落有致,举着倔强的枝桠,树下的沙象火山灰一样柔细而润白,与绿色的金黄的胡杨树,以及她那像大理石雕塑般的容颜,共同组成一幅绝美图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愈久弥新,不因岁月流逝,而忘却。
苦难悲情的人生,生死不渝的爱情,警示着我们时时具有感恩情结。
身在太阳的清曙中,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拥有和正在拥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