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写的散文诗（上）

一九六零的夏天
我从故乡的农田里醒来
以为遇见了一个更好的知识年代
不幸的是，生活不过是捡树枝、参加生产队
童年也不过是成为田地里的某株瘦弱的庄稼

一九六六年的夏天
父亲因为胃病手术第三次住院
站在村庄旁的小桥，和母亲等到了天黑
柴火燃烧，米缸空空地铺了一层泛黄的旧粮
一碗稀粥住了好几个倒影，他们相互慰藉
煎熬等待，在黑夜彼此看不见

一九七八年高中毕业
回家承包了一百多亩果园
青色的枝蔓接着红色的果实
黄色的土地流淌着静静的岁月
他们是陪我在田地里的朋友，面朝土背朝天
而一场台风把所有的理想卷走，东倒西歪
我的眼睛是村庄，大河从额头盖过村名经过

一九八零后的年代
独自到工地里替人装卸石头
碎石机的轰鸣声以及拖拉机的柴油味
像一个野蛮的雇主督促着苦难的岁月
生活没有远方的诗，唯有厚厚的茧子在负载
把苦难种在土地里去，蚯蚓串着长长的故乡

一九九零年转眼虚岁到了三十
恰逢遇上了一位慈祥的老人
他将聪明美丽的女儿交给了我
父亲终于放下了对我的念念叨叨
三十岁，盖了一个小屋，和她有了家的模样
而日子像一座大山，岩石塞满、土地贫瘠
白天挖晚上也挖，挖山沟里的太阳、挖树枝上的月亮、挖烧过烛火的星辉
从青年的模样，挖出一位古代的愚公形象

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