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花园(伯乐推文区)大熊自留地烟雨旅途(散文篇)

回乡偶书

2023-09-09  本文已影响0人  风雨飘尘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贺知章

                1.离深圳

七月的深圳,天气热得很。天上那轮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大地像烤在火炉中一样。如果不是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在这样的日子里,真的不想去挤那闷热的火车。毕竟,在2007年那个时候,没有高铁,回去一趟只能坐那十几个小时的普通火车。

不过,天气虽然很热,可回去的人仍是很多,火车过道、走廊、车厢的入口,到处都是人满为患。疲惫的旅人一个个睁着空洞、茫然的眼神,闷闷地打量着车窗外闪过的一道道风景和眼前狭小的空间。车厢上空,有几台电风扇在呼呼地吹着,却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凉意。而郁闷的空气中弥漫着车厢里腐败的水果味、男人身上的汗味、还有女人身上变了味的香水味,被风扇掀起的阵阵热浪把这些异味阵阵扬起,又充斥着人们的鼻膜。偶尔有阵阵清风穿过车窗吹进车内,才能给异常闷热的空间带来一丝凉意。

我坐在靠窗的坐位上,用手支着头,漠然地打量着窗外飞过的一道道异乡的风景:山川、稻田、原野、阳光、还有那远远的天边飘过的几朵白云,在白云下面辛勤劳作的人们,旅途劳顿,欣赏这一道转瞬即逝的风景也算是一种无言的享受。火车飞快的前进,而那一副副画面也飞速地往后退去,变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的远方。

看着那一副副异地风情,一颗心也早已随着阵阵清风飘向了远处的故乡。三年了,时光匆匆,自己第一次离开家竟然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有多长?又有多短?当自己独自一人风来雨去,来去匆匆地奔波在他乡异地的时候,远方那一片魂牵梦系的故土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此次回家,竟然有了种近乡情怯的感慨,是自己老了吗?

“舅,你已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吧?”同行的外甥兴华问我。

“是的。”我懒懒地回答,“自己出来以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了,三年,也不知道家乡有没有什么变化。”

“家乡这几年变化大着呢!虽然没有深圳繁华,可比深圳舒服多了,至少山青水秀,早晚凉爽怡人,全然不是深圳这种酷热的天气,你回去以后可以好好地享受几天了。”兴华看着我,笑道,一双大眼睛像极了他妈妈,笑起来像弯弯的月亮。

“那是肯定的,毕竟是山区,晚上回凉比较快。再说在城里呆久了,也觉得好郁闷的,还是回去老家自由自在,我们,并不属于这个城市啊!”我感慨了一句。

兴华没再说话,嗑着瓜子,低下头玩弄着他的手机。

兴华是我大姐的儿子,在长沙读大学。这次本是趁暑假出来打临时工锻炼锻炼的。只是深圳招临时工的厂很少,不得矣,他只好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做了一个多月。一个月下来,人晒得黝黑,却也真的锻炼了他的意志。看着,感觉有点心痛,但更多的是欣慰。几年不见,几个外甥都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了,而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我把头转向窗外,正值夕阳西下,远远的天边都被夕阳的余辉染成了金黄色,傍晚的风缓缓地吹着,轻轻摇曳着路边的修长的草叶。一时间,我有了点诗兴,掏出手机,打下了几句小诗:

“当火车缓缓开出这座城市,

窗外的霓虹也渐渐远离。

那些失落的往事还来不及拾起,

离别的泪已打湿了所有的记忆!……”

写了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做罢,留在手机里等有机会的时候再续。

临近黄昏,抬头看窗外,远远近近有几盏灯陆续亮了起来,不知道那些灯底下又有怎样的故事?

                  2 .故乡

我的故乡,是湖南西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上接龙洞村,下靠松月村,往村里溪头的岔路口进去是金星村。小溪自北向南穿村而过,到村口又折向东缓缓流去。溪岸上种着一排杨柳,每到春天,丝丝柳梢拂风,溪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在小溪上方,不知哪一年建立起的一座石拱桥,连接着山里山外,也连接着故乡的春夏秋冬。小溪两边中间宽阔的地方则是一片片稻田,稻田再过去就是几栋像星星一样散布在山脚的房子,房子后面就是高高的青山。在我小的时候,这座石桥、这条小溪、这一脉青山就是我们儿时的天堂。打鸟、抓鱼、游泳、砍柴等等,一幕幕童年的趣事总像金子一样在记忆里闪闪发光,让人回味无穷。

几年不见,家乡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说那一栋栋新建起来的小洋房,不要说那一条条已通向各家各户平坦的水泥路,亦不要说乡邻们脸上洋溢着曾经难见的灿烂的笑容让人感到欣慰。让我更是感慨最深的就是家乡那一片片新开发的茶园梯田,就那么一层层、一片片的围绕着青山,坐落在一座座山头。有了茶园就有茶厂,看着茶厂里那些机器可以想象出二三月间采茶忙碌时机器轰鸣的景象。离茶厂不远的原来的学校里,新建了一家电子厂,还有村东头的一座山坳里新建的一座沙矿。有了这几个小厂,让乡亲们基本都有班上,可以做到离土不离乡,进厂不进城了。

“爸,那电子厂情况怎样?效益还好吗?”我问父亲。

“听说还可以吧!好像有三十多人,一般也可以拿上七八百块一月,只是上班的时间比较长,两班倒,一天上十二个小时。”

“那和外面的一些厂也差不多嘛!外面还不是一样!跑那么远,我们的工资也比他们高不了多少,上班时间也一样。而且,这是在家里面,能有这样的工资真的不错,看来我还是回家来算了!”我笑道。

“回来好嘛,现在村里三个厂的效益都还不错,在村里上班,还省得大家常常挂念。”老爸抽口旱烟,看着我笑到。

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斑白的头发,我心里酸酸的。父亲真的老了,才希望他的儿女们能陪在他身边,安稳度日。

回家,这个对自己来讲好像是一种奢求了。这些年,自己一个人风来雨去的在外面奔波,为了一个梦想东奔西跑,委曲求全。可多年过去,那童年的梦想好像却越来越远了,自己用汗水换来的也只是那么一点点微薄的薪资,到现在回到家除了满心惆怅就是空空的行囊。想当初,自己出去闯荡也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做到了吗?除了让家人有更多的担心以外又还有什么?

“你嫂子在电子厂做得也还不错,你哥在碴矿上班,也挺好的,平日里顺便把家里的农活也做完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来吧!”父亲说。

回来?回来我能做什么呢?望着父亲斑白的两鬓,一时间无语。

                  3.哥哥

吃完晚饭,哥哥也从碴矿下班回来了。时值傍晚时分,夕阳的余辉在他瘦瘦的身上镀上了一金色的光晕,晚风轻盈,步履轻快,哼着小曲的哥哥全然没有了前几年出门时的茫然与无助。

在我的记忆中,从小以来,哥哥一直是老爸老妈的骄傲,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学习工作,都是村里小孩学习的榜样。每次别人家见到老爸老妈时,总是羡慕地说道:“你们真是好福气啊,有两个这么好的儿子。”我想,当时我是沾了哥哥的光的,上学时,我的成绩没有哥哥那么好。

还有,我的许多爱好和兴趣都是源于哥哥吧。无论是写诗作文,唱歌打球,识简谱,玩乐器,学书画,弄棋局,诸多爱好都是一点一点的来自于哥哥的熏陶。而这些爱好让我度过了几年略微风光的学生时代。

哥哥其实是很能干的,自学校毕业出来后,就参加了工作。说话做事,无不比我来得有魄力,且性情豪爽,开朗大方,与自己的沉默寡言,优柔寡断大相径庭。尤其写得一手好字,不论是毛笔还是钢笔都是出类拔萃,而我,疏于练习,于书法上更是望尘莫及。以自己现在的功底,就是再练上三五年也很难赶上哥哥的一半,更何况,自从有了电脑后,自己也没有再练过字了。

哥哥的字好,诗词,对联也不错,且文笔豪放康慨,不似自己的委婉缠绵。这次回家,我看到堂屋前还贴着一幅春联:“迎新春,万里河山着锦秀;乐盛世,十亿人民享太平!”字体刚劲有力,联意豪迈大气,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豪情。而自己写的对联诗词总是着眼于山川风物。

只是人生有许多事总难以如愿,从二00四年到二00七年这几年中,哥哥因为单位效益不好,选择了停薪留职,一个人出外闯荡,四处漂泊。寻找新的人生。只是出门在外的日子总有许多无奈,加上性格使然,在这几年里,哥哥在外漂泊的生活并不理想,走南闯北的虽然跑了许多地方,但不善于逢迎周旋的他在那个复杂的企业关系里,总难找到自己的一处位置。去年年底,带着一份惆怅回到家中,走进了村上的碴矿厂上班,和前两年相比,日子过得稳定多了。那出门漂泊无奈的情怀也渐渐像旧梦一样远远的消逝在遥远的他乡。

看着哥哥一家齐乐融融的生活,我深感欣慰。其实,人生苦短,风光也罢,辉煌也罢,只要一家人过得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晚上,夜风轻盈,星光点点,小院内,灯影摇曳,家人团坐。七岁的小侄子在一边调皮地嘻笑打闹,父亲坐在一旁轻摇着他那把旧式的蒲扇,扑赶着时而飞过的蚊蝇。山村的夜是宁静安祥的,坐在院内,吹着凉爽的夜风,看着这宁静的夜,听着哥吹着他那悠扬的箫声,一时恍若在梦境中。

“弟弟,有没有想过回家乡来创业?”哥哥停住吹箫,问我。

“回家?有啊!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无奈地说道。

“好多事都可以做啊!像我们家乡的茶叶,村里的碴矿企业,建波的电子厂,都可以去做嘛!你知道我们家乡的茶叶是有名的,以前的红茶历代以来还是朝庭的贡茶,现在我们制的绿茶也很不错,想必你也听说过。烟溪夏求喜的银币茶,马路八角塘龚寿松的茶,还有现在他们推出的黑茶在茶业界都是挺有名望的。除了茶叶外,姐姐他们的青麻也不错,在湖南坡我同学办的养殖业也很好……,其实,只要认真去做,在家乡比外面要好得多。”

我听着,一时充满了期望。是啊,我们出门在外闯荡的愿望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家乡早日富起来,现在家乡有那么多的事业可以开拓,为什么不回家创业?

“你知道吗?去年政华也回来了,现在也在沙矿里做事,负责沙矿的销售。”哥哥说。

“政华?”我感到有点意外,“他不是在福建他姐那里跑业务吗?怎么也回来了?”

“他也是去年回来的,只是这两天去天津出差了,可能过几天就会回来吧!”。

听到政华的消息,我心里一阵欣喜,而童年的那些点滴往事也在脑海里回忆开来……

                  4.政华

政华是我儿时的玩伴。

前几年,政华去了福建他姐姐那里跑业务,听说还做得不错,几年下来,一个月所赚的比我两个月还要多。只是出门在外,各自为了生活奔波忙碌,他乡奔走的日子,也渐渐很少联系。此次回家,也没想到有机会能再见到他。

几年没见,政华的音容笑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长胖了许多,才一米六几的身高竟有一百三四十斤,与自己的“苗条身材”相比,真的是相形见拙。“或许,结了婚的男人比较容易发胖吧!”看着我略显惊讶的眼神,政华自嘲地说。

不过,在事业上和自己相比,现在的政华也算得上是个成功的男人了吧!前几年,在外面跑业务,成绩还不错。现在回到家又用自己在外面所学业务经验给村里的碴矿联络客户,负责销售,听说业绩也做得很不错。前年娶了妻子,生了儿子,胖胖的脸盘上再也看不到儿时的天真与幼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为人父的成就感。虽比自己还小一岁,可两人一比较,倒显得自己是个小男孩了。

“文杰,你的女朋友呢?怎么不带回来啊?大家认识一下嘛?”政华说。

我一时语塞,无奈地笑笑,说,“我还没有呢!叫我怎么带啊?”人到三十,自己最怕别人问起这两件事,你工资多少?有女朋友了没?每次别人询问感情事自己有万般无奈。

“真的假的?我们村里的大才子,会没女朋友吗?”政华一脸的不相信,笑道。

“我骗你干嘛?”我傻傻地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和他相比,自己倒觉得有点自卑了。

“那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吧!?”政华灿烂的笑道,眼底里还有那种儿时的温馨,又说道:“不过,现在我们都不小了,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考虑考虑?我黯然,怎么说呢?不知道是现在的女孩都比较现实还是自己不懂得去经营感情,自己除了有几分文学上的爱好之外,其余的可真是一无所有了。可守着这份情怀,我不知道有谁能在意这缕清风明月?

“你知道志远的儿子多大了吗?”政华又说道:“他儿子都快三四岁了,在我们三个人当中,也数他过得最好了,工资那么高,家庭又那么好,唉!我们可差远了。”

我无言,志远也是我们儿时的玩伴,比政华也小一岁,在孩提时那些日子里,我们三人是村里玩得最好的,只是长大后各奔前程,几年间音讯渐杳。听说志远现在在浙江的一家皮具厂里做师傅,月薪六七千,比我跟政华混得好多了。我们三人的成就就好像与年纪成反比,年纪越小,成就越大,越能干。

“还是你们好,一个有文才,一个会赚钱。文杰,好好写吧,希望你能写出点成就来,到那时我们这些儿时的玩伴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了。”

“ 呵呵,那算得了什么啊?只是个小爱好而矣。”我笑笑,对于写作,自己一直以来没有抱太多的抱负,本来自己就比较懒,属于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类型,心血来潮时会写几篇,想玩的时候什么也不顾的那种,说要成功,谈何容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可能就是自己这种吧!虽然,自己还算不上是个书生。

“别这么说,文杰。”政华笑着打断我的话,真诚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你也算入门了,只要能坚持肯定能有所成就,好好写吧!一个人难得找到自己喜爱的事。”

我无语,为了这一句“自己喜爱的事”,一个人在那间出租屋内度过多少寂寞的日子?也给了自己多少的压力?当别人在灯前月下,歌楼酒馆开怀畅饮的时候,自己只能一个锁在屋里与书本为伴,与文字为伍,幸喜几年来,自己的文字也能见于各类杂志报刊。看着那一点点所谓的“成就”,也算是给自己一点点安慰了。

玩了一会,政华起身走了。送他至院门口,他停下,隔了一会,才问道“文杰,你知道吗?碧荷现在也还是一个人!假如,我是说假如,在外面过得很累时,你有没有想过回家来?再重新和碧荷在一起?其实,家乡现在也不错了!真的!”

“碧荷?”我心里一阵疼痛,听到这个名字,许多尘封的往事都随着政华这一声问候浮上心头。

                    5.我

“如果你要娶碧荷,先拿五万块钱的聘礼来!否则免谈!”

这是三年前,碧荷的父亲对我说的一句话。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生活的打磨,岁月的艰辛,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与性情。三年前,为了这一句话,自己独走他乡,出外拼搏。而三年后,当我带着满身沧桑回到家时,当年这句让自己自卑、也让我自立的话却似乎平淡如风了,想起来,就是那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淡了,远了。

只是,现在想起,碧荷仍是自己心里的痛。

碧荷是我的女友(算是吧)。而她父亲则是我们村里的头头——村支书,一个脸似银盘,身材瘦削的农村汉子,岁月的风霜在脸上刻下了许多痕迹,满是沧桑的白发在风中诉说着日子的艰辛。

或许,多年的村官生涯让这位村上的头头说话做事总带了些“官”的架子。加上村里传统的风俗和一些过去的习惯,长得漂亮俊雅的碧荷自然成了上村头头眼里的摇钱树了。而对于我这个“老百姓”家中的儿子,加上我那徒有四壁的家实在也让当官的老爸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放心不下,不忍心让女儿跟着我受苦,对我们的事自然是一万分不同意。于是,在那个天气极为阴沉,秋风瑟瑟,黄叶纷飞的日子,村官挺着他那极为瘦弱的身杆说出了这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句话。而这句话确像是一条银河,把我和碧荷隔到了银河两岸。

我不记得当时自己不知是怎么离开碧荷家的。当我愤然地回到自己破败的小屋时,那种文人的清高让自己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耻辱。在我的世界里,虽说家中贫困,父母多病,但一家人却是融融洽洽,相亲相爱,父母的疼爱让我也有着一个金色的童年。可现在,就那么一句话,让我看到了人与人的距离,加上高考的落榜,让自己在家乡难以看到出路,最终让自己带着一股“学不成名誓不还”的慷慨,在那个秋风啸瑟,黄叶飘零的日子离开家乡,远走天涯。

一个人的日子,家乡的一切是自己最深的牵挂,那青山绿水,斜阳晚雁,父母的叮嘱,亲朋的祝福,总是寂寞的梦中温情的问候。而碧荷的一颦一笑,则是自己心中最深的痛。每当明月中庭,寒窗独坐时,总是会默默想起碧荷那让人心碎的话语。

“文杰,你这次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文杰,每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来这棵树下等你。”

“文杰,不要管我爸怎么说,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做主的,你能明白吗?”

“文杰……”

三年了,当年分别时的那棵桃树仍旧站立在村口,笑迎着一年一度的春风。只是,当年送别自己的人呢?又是否笑如当初?如今,自己又是两手空空的回到家乡,又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当初的承诺?

碧荷,碧荷,如果人生是一个又一个选择的话,那我们的选择又是不是错?而现在,我该不该去看看你?

                    6.碧荷

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家的前一晚,还是再次见到了碧荷。

三年不见,碧荷变得更加漂亮了,只是迷朦的眼里多了层忧郁,再也不是当年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了。站在桥头,吹着凉爽的夜风,看着她一头秀发随意的披在脑后,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衬着身后朦胧山影、田园,显得清新飘逸。一时间,我有点呆住。心中那份深藏的情又像春天的小溪一样在缓缓流动。只是心里面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时过三年,有些事还能如以往一样吗?

“你回来有几天了吧?什么时候走?”最后,还是碧荷打破沉默。

“有一个星期了,明天就要回深圳了!”我望着远方的月影山光,我轻声道。

“哦,这么快?三年没有回来,难得回来一次,干嘛要走得这么急?不在家多玩几天?”

“没办法,公司事情比较忙,没请到假,只好早点过去!在外面打工就是这样,比不得家里。”

“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出门在外谁都是是身不由己的。只是,只是,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家乡来?其实,现在家乡也不错啊!”碧荷扬起头,映着朦胧的月色,她那素淡的脸在月光下竟有几许苍白,看着,我不禁心里一痛。

回家来?好像这已经是第四个人叫我回来了,可是,我回来以后又能做什么呢?每个人都有他特定的位置,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这几年,家乡的确是有很大的变化,各种建设也改善了乡邻们的生活,只是,自己回来到底能不能做得了?自己最大的兴趣就在文学上,可是又能去哪里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你在碴矿上班怎么样?做会计应该很轻松吧!”,我转开了话题,沿着公路慢慢向前走去,夜色如水,那些山影,楼房在夜色中迷离难辨。

“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每天忙忙碌碌,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只是毕竟是在家里面,不会觉得像在外面一样心里漂浮着,不管做得好与不好,心里面还是都很踏实。”

“那就好!”我叹口气,还是轻轻地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你,你还是一个人吗?”

碧荷沉默了下来,用手掠掠额角的秀发,良久才轻声道:“是啊!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选,只是,心中有牵挂,还是放不下吧!你呢?听说你发表了不少文章,在我们县里的报刊杂志上也曾看到过你的文字。”

“没有!没遇到合适的。”我淡淡道,“况且自己也没有能力去谈及感情的事,给不了别人幸福,可能,外面的女孩都是还是比较现实点吧。”

碧荷没有说话,跟在身后,慢慢的往前走。

桥头的灯光渐渐离我们远去了,月亮躲进了云层,周边的云块被月亮的光亮镶上了一道银色的光边,阵阵夜风吹过,吹来了田地里禾苗茁壮成长的气息。

“所以,这也是你回来后不来找的原因吗?当年我爸爸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在心上?”

    我没吭声,虽然事隔三年,那句话的确还是无法忘怀。

“唉!”碧荷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爸那句话对你的伤害挺大,只是,他是我爸,我也不能太过责备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家乡的一切都在变化,也包括了我爸。在前年我拒绝了他给我提的亲事后,他也没有再要求我什么了。其实,后来他看到你在县报社发表的那些文章后,他也蛮看好你的,希望你能回来。”

    “他希望我回来?”我有点意外,傻傻的地问了句,“为什么?”

“毕竟他也老了,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也该退休了,也希望能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把村里的事情给担起来,只是,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愿在家里待。这些年你虽没有回来,其实,他也是很关注你的。再有,可能他也不想让我就这样一辈子吧!?”

我无语,碧荷的话再也明白不过,可是到现在自己却有点怕了起来,以自己的能力又能给别人幸福吗?为了碧荷,为了家人,我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夜色渐深,桥头纳凉的人陆陆续续的散去了。我心里乱乱的,有些事,还必须好好思量一下。

                    7.返深圳

次日是个好天气,而我的假期已完,也将返回深圳继续漂泊的日子。

早上的雾霭升腾在山谷中,远处的山,树,房子全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雾里。有风吹过,揭开白雾的一角,露出那房子的轮廓,让人疑是仙境。而东边的山尖上,一道朝阳的光亮透过云层把周围的云霞映得通红,夏季天亮得早,不一会,太阳也从天边露出了笑脸。

吃罢早饭,已是七点。跟父亲打过招呼,提着行李慢慢往外走。父亲年迈,站在门前看着我慢慢离开家,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身体还好,不要太牵挂!

听着父亲的话语,我泪眼朦胧,不敢再多待,“嗯”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匆匆离开了家门。到了路口拐弯处回头看时,父亲那瘦瘦的身影仍站在门前目送我离开。一时间,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碧荷已经在路口等我了,哥哥帮我背着行李,拉着箱子,几个人都默默无语。看着路边田里的禾苗,地里的玉米,还有远处那些熟悉的青山、村居,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真的希望这路没有尽头。自己可以就这样陪着家人永远地走下去。

“你还是早点回家乡来吧,爸妈老了,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一个人漂泊在外面,也不要太担心,回来后会有事情做的。”上车前,哥哥问我道。

我看了碧荷一眼,笑了笑,说:“好的,我会尽快吧!其实,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年,也真的很想回来了。在外面总是飘着的。没有了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滇沛流离,看自己的那点小爱好会不会有点进步。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希望能够加入县里的作家协会呢!”

“那样行啊!重要的是早点回来,早点跟碧荷把事情给办了,也让父亲跟家人放心。”哥哥笑道。

我看了碧荷一眼,眉眼弯弯,巧笑嫣然,一件淡黄色连衣裙在清风中微微飘起,衬着早上的霞光,宛如飘飘仙子。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柔情,这辈子一定要用自己的真诚好好呵护这一份情缘。

上得车来,望着车窗外渐去渐远的村庄,想起以前那首没有写完的小诗,掏出手机,把剩下的几段又打了出来:

“故园的烟雨依旧飘飘洒洒,

母亲的身影却已不再坚毅挺拔!

门前那一道窄窄的荷塘,

风来雨去流逝了多少青春年华?

明天,我又将扬帆远去,

今夜,谁为我唱一曲童年的歌谣?

听庭前的夜风在轻轻为我低语送别,

愿天涯的旧梦能紧随故云飘摇!

再见了,我心中眷念的企盼!

再见了,我梦里依念的故园!

那一抹斜阳将是我心中永不退色的画卷,

那一缕白发将是我心底永远年轻的容颜!”

别了,我的故园,靠在椅背上,两行泪水终于缓缓流下……

                              ——2023.09.10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