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时记忆——挨打

       小时候挨过打不算是新鲜事，也不算是丑事，同样大人们打孩子也不是件丢脸的事，每家都有两三个孩子，以儆效尤，打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这一点爸爸应该是最有经验的，因为在村里他是出了名的狠手，用现在时下的词形容就是“狼爸”，作为女孩子的我也没能幸免于打。

       爸爸平生最讨厌小孩撒谎，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确的告诉过我们做错了事没关系，但不要撒谎，我是认真的记住了这句话，并且经常在做错事后勇敢的向他承认错误，因此免去了不少次打，但哥哥脑子不够灵活，或者说他太害怕了，没有勇气承认，所以经常被打的很厉害，甚至是毒打。等到我十几二十岁时，懂事些了，会经常说爸爸，说他对哥哥的教育过了，哥哥经常只是犯了芝麻点大的错误，却被给予了西瓜大的惩罚，男孩子的思想变通和理解能力往往比女孩要差，说服自己的悟性又没有，长期以往怎么可能不出问题。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四十年过去了，这对父子的关系还是很差的缘故。每次想到这些内心不免对爸爸有很多的愤恨和责怪，甚至认为哥哥之所以有今天不良的状况与他从小的过激教育是分不开的。与哥哥不同的是，我自己从来没有因为受到爸爸的打而气愤过，即便有几次是过激的，很痛苦的，我的内心也从没怪罪他，现在有时我甚至感谢他对我一直以来的严厉，如果没有那些流血的记忆和警示，可能也不会有今天走在正路上的我。

       最早的一次挨打我记得大概是我五六岁时，因为什么事已经不记得了，但挨打的情形还是没忘记。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好像是因为我在房子后面的小水沟里玩水，爸爸发现后追着我打，我拼命跑，吓坏了，害怕到了极点，我在前跑，他在后追，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看见邻居家姑姑在门口洗衣服，立马跑向她求救，躲到她身后，但她也救不了我，没有人是爸爸的对手，任凭她怎么拉也没有用，我被爸爸抓住，他手中的树条不停的在我身上抽，我不停的叫着：爸爸别打了，爸爸别打了……，无论怎么喊叫都没有用，双手不停的护住腿，护住头，最后爸爸把我拎起来，拖来到水塘边，要把我的头往水里按，边按边说：下回可敢了，下回可敢了，按了两次之后放了我。我记得我的头并没有挨到水。

       第二次挨打也是因为水，十一岁那年，也是夏天，我带着我的弟弟，隔壁的二兰带着她的弟弟，我们一起去村后面的壕沟（两个大塘之间的深沟）逮鱼，壕沟看上去不大，但要把里面的水全弄出来还真要花点时间，我和二兰轮流下到沟里用盆舀水往外泼，原以为半个小时就能结束的工作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完成，就在我们将要看到曙光之即突然听到爸爸撕心裂肺的喊声：小二子，小二子......。爸爸的嗓门一向洪亮有劲，通常他找不到我们了只要站在门口提着嗓子喊一声，一两里路之外都能听到，我们都害怕这种喊声。我是趁爸爸上街的空隙跑出来的，在听到他的喊声时我吓坏了，从他的喊声中就能感受他有多生气，我知道我完了，我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拉着弟弟赶紧往家跑，心里已经惶恐的不得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害怕也要回去，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因为有时早一秒到达和晚一秒到达挨打的程度是不一样的。等我们跑回家，爸爸已经拿着树枝站在那里等着了，见到我冲过来就打，什么也不说，而我只能硬生生地站在那里迎接他手中的枝条，不敢逃跑，唯一能做的是在他挥舞手臂时本能的躲闪。一顿追打之后，爸爸转身去和妈妈抬稻子了。我抱着腿蹬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和颤抖，弟弟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不敢吱声，也不敢来安慰我。抽泣好了，疼的差不多了，我回屋里准备烧饭，左腿一瘸一瘸的，膝盖打破了，在淌血，妈妈先看到了，但她没说什么，后来爸爸也看到了，呵斥道：还不去用膏子（指药）涂涂，这时妈妈忍不住了：打破了你知道心疼啦，爸爸没吭声。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说话，不想张口，事情做完了就一个人回到房里躺着，眼里噙着泪，任由它肆意的流淌，流到耳朵里，流到脖子后面，浸湿了枕头。我心里明白爸爸为什么打我，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玩水，不该带弟弟一起，但他并不和你讲道理，他就是用打来让你记住，他是觉得只有打了疼了才会记在心上。

       第二次挨打是我十三岁，那年寒假，刚过完年，有一天老爸让我把猪赶到村后面的塘埂上放放风，也不知哪里来的主意，我带了一盒火柴，一个人无聊没事就想着放火玩，可没想到草被点着了之后凶狠极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我吓的随手找根树枝去就打火。火已经控制不住了，那种蔓延和肆意的景象至今我都不曾忘记，火苗借着西风的力一路狂奔，眼看就要烧到渔棚了，我奋力的扑打，扑打。渔棚不是我家的，我努力的在扑打，火苗还是烧到了光渔棚的顶，这时爸爸突然在我身后出现，一把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往烧过的草灰地上按，嘴里嚷着：你去救什么，火就要把你烧着了不知道啊。然后我被赶回家。爸爸和哥哥把火扑灭了。回来后他什么也没说，没再打我，也没骂我。第二天，他俩又一起去把渔棚的顶重新盖了，爸爸又去跟渔棚的主人道歉了。

       最后一次挨爸爸打是初中毕业那年。要毕业了同学们之间流行起了交换照片，我知道爸爸的脾性，在交换照片时我只与女生交换，不会要也不会给男生照片。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同村的两个同学在马路上比赛骑自行车，一个女生，一个男生。半路上女生落下了，剩下我与那个男生在继续比，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下班骑着车出现了，看到他后我停了下来。他把车骑到我跟前，一把将我的车推倒，一句话也没说，然后骑着车向前走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扶起车也什么都不说，流着泪蹬着车追着爸爸，跟在他身后。到家，罚跪，一顿毒打，我已不记得这次用什么打的了。跪在地上，习惯性的躲闪都不会了。打完爸爸说话了，问我那么多1寸的黑白照哪去了，我说与同学交换了，都是女同学，他让我把交换的同学姓名都写出来，我吃力的抬痛疼的胳膊，将交换照片的女生姓名一一列出，他接过去看，发现有两个像是男生的名字，怀疑的看着我，质问我，让我说出她们的家在哪个村，明天他要自己去调查清楚。妈妈站在旁边上看完了整个过程，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爸爸后来也没真的去调查真伪，就像这回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也挨过爸妈的打，只有一次，而且只是被她用毛巾打了后背两下。那是我虚十岁时的夏天，家里正在盖房子，妈妈那时身体不好，但盖房是大事，天很热，她一个人要烧很多菜，给盖房子的工人们吃，请人干活伙食当然不能差了，我中午放学回来抱怨饭还没做好，妈妈让我帮忙做事，我生气地和她对着干，对她的话不理不睬，妈妈扯下她搭在脖了上擦汗用的毛巾打了我两下，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怔住了，妈妈平常很温柔，从不发火，不爱和邻家妇女七嘴八舌，只在家里忙前忙后，有时我觉得她温柔的不像农村妇女，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遗传妈妈的这个性格，所以她打我的这两下让我很吃惊讶，后来爸爸说我了，妈妈当时身体很不舒服，在硬撑着干活。是的，房子盖好了以后，妈妈病倒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也为人父母了，我也会打小孩，但每一次爸爸在知道我打小孩后都会说我，他说不能打小孩，他们还小不懂事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