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室友的一封信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想给你们写封信。
信我也不敢寄出去,也不需要寄出去,因为它就是给你们的——我的舍友。
我伸手把它给你们的时间,比邮寄快多了。
但我似乎也不敢发给你们,我写好之后,默默地把它发在了我的朋友圈。
有点期待你们看到,但又怕你们看到。 毕竟在这个冷漠的年代,这么坦诚地吐露心声是需要勇气的。
或许会被认为矫情,或许还有点尴尬。 我做了一些猜想。 坦诚地说,我在宿舍是活得越来越不舒服了。
它让我失眠,让我白天精力不集中,恍恍惚惚,让我怀疑自己,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让我怀疑世界是冷漠的,人性是本恶的。 我担心这样下去,我会抑郁发疯,或者孤独变态。
我知道2003年云南发生过一起大学生锤杀室友的事件,我也知道北京和上海都发生过给室友投毒的事件,我还知道大学里发生过很多跳楼自杀的事件。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人或自杀,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压抑得太久,背负得太多。 当我看到网上的人们转发着“感谢室友不杀之恩”这样的话,嘻嘻笑笑之后,继续冷漠麻木时,我的心情是难以名状的。 我知道很多人进大学时,身心是健康的。但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心理就出问题了,或者说,产生心理疾病或心理变态了——很多时候,是因为宿舍关系逼的。
宿舍是一个很小的世界。正因为它小,所以它才对一个人的影响那么大。 我不想产生心理疾病或心理变态,所以我想说一说这两三年来我的感受。 权当自说自话。
小珊,我知道你受你男朋友影响,喜欢玩游戏。魔兽,英雄联盟,dota,还有各种手游,没有你不会的。
我不反对。 但当大家午休的时候,你能不能带上耳塞?我经常睡不着,因为我听到厮杀的声音就难受。
大华,你半夜看剧的时候,能否声音调小一点? 因为你每周看几部剧,每晚我迷糊中都能看到电脑屏幕照射在你脸上的荧光。你知道我有轻度的抑郁症,医生说要静养调理。我本想搬出去住,但我家没那么多钱。 我似乎之前跟你说过一次,但你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翠翠,我知道你异地恋很辛苦,每晚都是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但熄灯之后是否可以不要打电话了? 你知道我报了会计考试,每次备考都很辛苦,这是我第三次准备了。
其实,我还想说的是:大家每次从外面打完羽毛球或买完零食回来,可不可以不要直接坐在我床上? 我知道大家很累,我下铺坐起来很方便,但我每次都要整理床上的瓜壳,每隔不久就要洗一洗带汗臭的床单,这确实是一件很糟心的事。
你们知道我是一个很怯懦的人,很多时候我想说,但又怕伤害人际关系,所以我只能忍着。 很多人告诉我,说我这是过分以他人为中心,压抑自己的感受,去迎合别人的感受。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似乎还是不想撕破脸来说话。
有时候,你们开的那些恶劣玩笑,真让我接受不了。 其中最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你们叫我“一撮毛”。 这个绰号的起因,仅仅是一次我午睡后一缕头发翘了起来。刚开始你们是在宿舍叫,后来就不分场合地在班上叫,在各种活动场合叫。 我知道你们叫得很爽,毕竟揶揄他人都是很爽的,但你们知不知道我也是个女生,一个有点放不开、甚至很要面子的女生。 我希望你们能照顾一下她的感受。
你们看剧,你们睡懒觉,我是理解你们的。我觉得人各有志,你喜欢就好。 但为什么你们不能理解我跟你们的不一样呢?
我清楚记得去年冬天,我整理书包去自习时,小珊冷冷来一句:“呦,要当学霸了呀。”我自习回到宿舍,你又酸酸楚楚地来一句:“呦,学霸回来啦”。
你知不知道那一晚我都在难过地流眼泪? 我理解和尊重你们的不一样,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理解和尊重我的不一样?
为什么自习的我、爱折腾的我,在你们看来就是不正常的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没跟你们一起看剧? 我理解的正常不正常,是看这个事情是否正确,是否有意义,而不是看是否“趋同”。不是只要合群就是正常的。
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大华问我:“你毕业之后想干啥?” 我说我想先做销售,之后创业当老板。
大华哈哈大笑:“你?当老板?” 我那时候心理素质非常不好,你这一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为此我胡思乱想了两个月。 我说我想创业,你说我这么菜还想当老板;
我在QQ上发条说说,你说我被洗脑了;我说我在看谁谁谁的书,你说我装逼。 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看的书、喜欢发的说说了吗?
我会尊重你们的不同,也请你们不要嘲笑我的梦想,尊重我跟你们的不一样。
大二暑假,我因非常迷茫,报了一个培训班。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知道了,说我很怂,说我被骗了,说我要学的东西你们也能教。 我知道你们有些是好意关心我,也有些是逞口舌之快,一吐而后爽,建足了心理优越感。
可是,你们能不能先了解事实,再来批判我? 事实是,暑假结束我就回来了,而且很安全。不是吗? 我经常羡慕的是,你们经常三三两两地去吃饭,去玩,但就是不叫我。我承认我也不是完人,有时候也很无趣,但我内心是很渴望跟你们交朋友的。 有时候,你们说去逛街吧。我跟着你们去了,虽然我不买东西,虽然我对逛街无感,但我还是认为跟你们一起活动是必要的,也是快乐的。
上期期末,宿舍长说每个人交100块聚餐,然后再100块k歌通宵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
因为我当时想着“省回来的就是替父母赚的”,但后来我还是交了钱参加了。 这些小小的努力可能在你们看来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希望能与大家融为一体。 但现实情况是,我经常被孤立。 我家不富裕,但也请大家不要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 入学的第一天,大家第一次见面,每个人掏出手机互加微信和QQ。你们都掏出了苹果等好几千的手机,只有我拿出一个屏幕还摔了的六百多元的手机。 非常不幸的是,扫微信的时候还死机了。 我手忙脚乱地重启。 你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翠翠还说“这是什么破机子,赶紧换掉。” 那一刻我面红耳赤。 贫穷不是耻辱,也不需要可怜,我希望大家平等对待。
我承认我有点死读书,也爱做些代理或兼职挣钱,你们要么说我“装”,要么说我财迷心窍。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 翠翠,大华,你们父母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工作,这是你们自己告诉我的;
小炯父母给她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毕业就可以入住。
我呢? 我们家城里没有亲戚,银行里面没有存款,我需要自己找工作,自己挣钱。我的努力(有时候在你们看来是瞎努力)都来自于我对生活的深深的不安全感。 你们只看到现在的我跟你们的不一样,却不知道我未来要面对的跟你们不一样。 你们只看到眼前的我跟你们不一样,却不知道过去的我也跟你们不一样。 你们经常嘲笑我,说我这么努力也不优秀,说我经常看书也没有思想,说我参加活动也没有领导能力…… 我承认我起点低:
当你们读幼儿园学跳舞的时候我还在玩泥巴;当你们初中学习主持演说时,我还在山里放牛;
当你们高中课后参加昂贵的培优辅导班的时候,我在家给我妹妹做饭;甚至,你们小学就会说的普通话,我都是大学才开始学。 但即便我起点低,我也未曾放弃过自己。我清楚记得有人说过:“优秀不优秀不是现在能看出来的,也不是努力一两天或一两个月能看出来的。最终的结果和差距,是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呈现出来的。” 我笃信努力的意义。
有一次我接完父亲的电话,眼里满是泪水。 你们从床上伸个头出来,说:“你这个怂鳖,被老爸骂了吧。” 你知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我父亲问我“过得好不好?”的时候,我无言以对。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我舍友关系很差、我失眠、我焦虑、我被孤立…… 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每次我看别人的文章,说他们毕业十周年聚会前,是多么期待、多么激动;聚会时是多么热闹、多么感动;分开时是多么留恋、多么不舍…… 我好生羡慕。
我真的会期待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吗? 那个时候我们会说一声:“嘿,好久不见!”然后紧紧相拥,最后一起互诉衷肠、回忆往事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晚上23点了,我还坐在教室,不想回寝室。 上了大学才发现,大学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嗨,室友,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