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风筝的全部记忆
关于风筝的全部记忆
1
春天时候，一天闲聊，别人发给我一张图：青天碧落，绿树掩映，马路宽阔，风筝几点。他说：
"我都忘了春天该放风筝这回事。"
他不说，我也已经忘了。
阳光和暖风，就是奢求。
那天是农历三月二十四，春天已经过半。那日天气并不好，早上出门时外面雨丝若有若无，雨衣不穿也无甚要紧，我就那样直接到了学校。
已经记不清那天都忙了什么。只是简简单单一张图，一句话，把我混沌的记忆暂时打开一个缺口。像有一根柔韧的细线，牵着我的心绪，把我往回忆里拉扯而去。
2
我印象中的风，刮跑过一个我苦苦哀求才刚刚到手的一个面具，我追着它跑过两三个人家，踏过几块还有些泥泞的菜地，然后徒劳地看着面具掉进门口宽阔的大河，我像一个和风赛跑输了的残兵败将，垂头丧气，铩羽而归。
我印象中的风，它掀开学生时代每一片薄薄的没有压好的试卷，胡乱翻看我们桌上的课本，它撩起女孩们花花绿绿的裙摆，吹的少年们的心事摇摇晃晃。
如果不是记忆的闸门突然地打开，永远只在大地上低头前行的自己也许不会抬头仰望风的模样，仰望那一只只乘风而起扶摇直上的风筝，像极了儿时的梦和幻想。
孩子的开心总是简单，哪怕一节体育课，一次课外活动，只要语文数学英语课没有把体育课占了就很开心。
幸运的是，有那么一些老师总是知道我们的心，也愿意对我们施与些小恩惠，比如六年级的作文老师庄老师。
不知道是第几次作文课，作文题大概就是《我的作文老师》。几乎所有文笔好的同学们，都竭尽描写之能事，把庄老师描绘成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只有我这个实在孩子，在作文里老老实实地写下"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有着一双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睛"、"飘逸柔顺的黑色长发"之类普通的字句。
不出所料，讲评作文的时候，庄老师把那些"会说话的大眼睛"和"长发如瀑"念给大家听。但是后来，我的耳朵里却传来了"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眼镜"。
微微惊讶的我看着庄老师，记忆里她读着读着微微一笑，说：这个写得差不多，比较真实。
凡写作文，庄老师总让我们要体验一番。于是作文课上，辩论比赛，诗歌比赛，一场接着一场。
有一天，她带着我们去放风筝。风筝都是备好的。
印象中，我那天并没有带风筝，原因早已忘记，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外面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操场绿草如茵。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别的班的孩子们，一脸的惊奇又歆羡，看着我们几乎人手一只风筝，欢乐地涌向了操场，仿佛即将飞起来的不是风筝，而是我们自己。
没有风筝的我，那天却也放了好几个不一样的风筝。一起玩耍的孩子，开心起来，自己的东西也愿意大方地分享，分享之后，快乐就会成双。
多数时候，笨拙的我拖着风筝一路小跑，风筝却只是刮过草地，就是不飞起来。偶尔风筝借着风突然上升到半空，我的手感受到风的拉力，心就好像也开心地飞起来，跟着风筝一起上天了一样。而风筝的主人就在一旁，一边扬着手儿，好像他手中也攥着一只隐形的风筝，手上使着劲儿，一边大声喊，你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啊！
我们开心地大笑，大声地讲话，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我跑不动啦！"，一边又竭力地奔跑着。等到实在跑不动，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两腿张开伸直，身体后仰，手向后撑在草地上，大口的喘气，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和伙伴们指指点点地看别的同学放风筝。
那个周长不过三四百米的操场，俨然成了我们欢声笑语的一方乐土。
关于风筝的全部记忆
3
初中时候，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去参加港口的风筝节。
关于风筝们的记忆，并不如小学亲手放飞风筝那样深刻。只记得天朗气清，海风和畅，尽管白云竞逐，天空却早已是风筝的主场。
大大小小，千姿百态，蜈蚣游走，螃蟹横行，凤凰振翅，游龙在天，似乎还有别具匠心者，在风筝上安上许多哨子，借风发出阵阵啸响，地上人声鼎沸，笑语不断，天空五彩斑斓，热闹非凡。
在我小小的家乡，在每天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突然降临这样一个充满风筝的节日，那确实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也十分新奇地看着许多来参加活动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老师当日还鼓励我们与她们交谈。
我记得一个大胆的女孩子和一个身材丰腴但面庞柔和的白人女子交谈，那个女人夸她beautiful，女孩子的回答仿佛还在耳畔：Oh thank you，you are beautiful too.
大约这是最好的回答了，女孩子落落大方的表现，我到现在也觉得羡慕。虽然我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当众讲话就怕得发抖。我甚至早已克服这种困难，做了我自己意料之外的工作，当了一名老师。
但我的脑海，常常浮现那个跑得气喘吁吁却依旧放不起来风筝的身影，每一次遭遇磕绊的时候，我仿佛都能看到那时笨拙但又倔强的自己。
只是小时候，我们跌倒的时候，一边疼痛地直咧嘴，一边还在开心地笑。我们的风筝可能一直都上不了蓝蓝的天空，但我们却在疯狂地奔跑中释放了快乐的能量。
4
什么时候，再放一次风筝呢？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场运动会的入场式，我们班的道具是一只只风筝。
我们举着风筝，喊着口号，雄赳赳气昂昂入了场。运动会结束，这些风筝被当做奖励发到了运动员的手上。而我，因为替代一位跑步受伤的女生上场也分到了一只蓝色的风筝。
但那只风筝还从来没被放飞过，妈妈陪读的宿舍搬了又搬，也已经不记得那个风筝去了哪里。那只从来没飞起过的风筝。
突然觉得很是怀念。
怀念奔跑。怀念永远在路上永远向前没有终点的过程感。怀念心里那种风吹来似乎风筝就一定会飞起的希望。怀念精疲力尽地蹲下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又仰面躺下的松弛感。怀念放肆玩耍，怀念纵情欢笑，怀念快意人生，怀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怀念一种痛快淋漓，就类似于“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类似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类似于“走在路上，放声歌唱，大风刮过山岗，上面是无尽的天空。”
我想，风筝没有飞起，并不是遗憾。遗憾的是，从不曾为了风筝的飞起而努力奔跑。
我期待有一天，我可以拿起一只好看的风筝，把它放飞。想起一句话：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原来，梦和幻想，从不曾被时间的风沙掩埋。有一天，心中的风筝会在摇摇晃晃中飞起，带起一片春光烂漫，尽情挥洒。大概，心有期待，这样才觉得，生活对自己，也不曾亏待。
关于风筝的全部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