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呼唤 3

我迎着午后灼热的阳光，向小黑子和客多走去。我的确很喜欢小黑子，它是那样俊美可爱，又那般生龙活虎，它是我不愿失去的玩伴儿。

尽管客多只是个牧马僧人，而且少言寡语，可是母亲很信任他，撒开手任我像个影子似的跟着客多。跟客多在一起，我踏实也快乐。

夏日的草地无遮无拦，像一块软绵绵的细毛毡子，我扯开嗓子“嗷嗷”怪叫着在上面撒丫子飞奔，感觉天地间只剩下快乐的自己。

“多吉，要当心呀，草窠子里有蛰人的毒蝎子。”正当我忘乎所以，准备倒在草地上打滚儿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客多洪亮的嗓音。

我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裤脚，袖脚和领口，确保它们都严丝合缝后，才放心地把自己扔在草坡上，顺缓坡往下翻滚起来。

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草地在我眼前轮转，身体轻飘飘似乎要飞腾起来。鸟雀被我的吼叫声惊得喳喳乱叫，我感觉心就要从胸腔中一跃而出。

高高的草坡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河水清澈，刚刚没过小腿。午后的骄阳烘烤着大地，总是闲不下来的我，汗珠顺着额角不停往下流。

河“哗啦啦”的流淌声萦绕耳畔，让我忍不住朝那个方向一遍遍张望。客多看出了我的心思，他驱赶着马群带着我朝河的下流走去。

越往下走，河岸越低缓。最后我和客多一前一后，顺着一条小径来到河边。马在河边悠然地喝水，我脱掉靴子，挽起裤脚，正准备下河。

“别急，先看看河里有没有蛇？”身后传来客多不紧不慢的声音，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收回已经迈入水中的脚。

我探头往水里仔细瞧了瞧，并没有发现蛇。我正准备再次迈脚下河，身后又传来客多不急不缓的声音：“多吉，你过去帮我瞧瞧，那块大石头边是啥？”客多坐在草坡上，冲一块大青石扬了扬下巴颏。

我好奇地向那块石头走去，低着脑袋往河水里搜寻了一番，除了几条贴在水底，几乎一动不动的狗鱼，我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我正准备回头告诉客多，眼角的余光被贴着石头边的一圈青色吸引。我定睛一看，那颜色和这块石头几乎浑然一体，但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告诉我，水里紧贴大石头盘着一条水蛇。

“客多，蛇，这里有条蛇！”一股寒意冲上脑门，我吓得头皮一阵发麻，慌忙转身，跌跌撞撞，朝客多跑去。

“不用怕，多吉。”客多一边脱下靴子往外倒钻进里面的石子和小土疙瘩，一边不慌不忙说道，“蛇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遇见了，躲开就行。”

客多那种遇慌不乱的神情，和说话时四平八稳的腔调，让我那颗快要蹦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脏，平平稳稳落了地。

有客多在，我心里就感觉安稳踏实。他让我这个冒冒失失的初生牛犊懂得，草原、河流还有大山并不如它们看上去那般美好。美丽的外衣下往往藏匿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而此刻，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赤着双手，睁着孤零零的左眼向不远处那胶着对峙的一人一马走去。我并不知道，危险正如草丛里的蝎子，水里的蛇正悄无声息一步步向我逼近。

刚进马厩的门，客多就发现了我，他扭头朝我这边看过来，用目光制止我。然而，身后的目光推着我坚定地一步步往前走去，我知道，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