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窗外的景色随着飞驰的列车就像风景大片似的。那连绵不绝的群山云雾缭绕，一条条河流蜿蜒曲折，一片片收割过的稻田和村庄，那梦境般的景色在以往是令我陶醉的。可今天，我无暇顾及这些美景，我和爱人人在车上，心却早就飞回家了。

当高铁到站，扑面而来不是乡土气息，而是令人瑟瑟发抖的冷。出了站，女儿乐乐拿着我和爱人的羽绒服和孩子她舅舅正在张望着。看到我们，乐乐像小鸟一样飞过来，一股幸福感从心底升起。

一路上，女儿叽叽喳喳的跟舅舅聊着天：“舅舅快看，好多喜鹊”。“舅舅，路边的地里种的是月季花吗？那树是什么树呀？”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着，我跟爱人基本插不上什么话。车窗外的景色有点灰暗，骤冷的天气让我打了一个寒颤。舅舅开玩笑说：“妈妈回来了，爸爸回来了，今天让你妗妗做啥好吃的”？女儿这才想起爸爸妈妈的存在，扭过头问我想吃啥？

回家的第二天，我准备带女儿去南阳市里过年，女儿死活不肯去。还说：“我不去南阳过年，我就在舅舅家过年，有好吃的，有小伙伴玩，到南阳啥也没有。反正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最终我和爱人妥协，一起在女儿舅舅家过年。

我问女儿：英语学的咋样？深圳八岁的孩子都会看英文书英文电影了”。女儿答：妈妈，你开玩笑的吧？人家是在城市的学校上学。你也不想想，我们是农村学校，怎么能比呢？

这话听起来有点扎心，但女儿说的也是实话。农村和城市的距离有多远？师资条件肯定是有差别的，教育质量不用说差别也是天壤之别，还有学校硬件。要不学区房被炒成天价，无数有点资源的人挤破脑袋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名校。城市里孩子什么钢琴班，跆拳道班，舞蹈班各种课外辅导班在提高着孩子们的见识成绩和格局。农村放养的孩子，天空开阔，地域辽阔，孩子看到更多的是庄稼，牛羊和土地。这些会不会拉开乡里娃和城里娃的差距。室外东北风呼啸着，爱人站在风里，手里拿着一根烟，黑发夹着白发被风吹得凌乱。

回家的第三天，家里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不一会，村庄的房顶被披上了纯白的羽绒，那光秃秃的树枝瞬间换上了新颜，麻雀开始在院子里觅食。女儿可能天生随我，看见雪特别激动。就先后央求舅舅，后又舅母再就是哥哥姐姐陪她出去玩雪，各个人以冷拒绝出门。窗外的雪沸沸扬扬，市内的空气多了一些寒意。

最后才将目光投向我和爱人，用询问的目光问我们：“爸爸，妈妈，你们陪我一起玩雪可以吗？”当时我特期望女儿第一个会问我，我忍住了没有主动邀请女儿的冲动。我自私的想试探我在女儿心中的位置。作为孩子，纯真善良，心里就是一张白纸，没有大人的那些小九九，这我不能怪她。毕竟，她两岁就跟着舅舅舅妈生活。而我和爱人只是节假日匆匆的陪伴，又像风一样匆匆的离去。

雪继续纷飞着，女儿和爸爸在打雪仗，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小脸被冻的通红，还在一把一把的拿雪，身子好了，头好了，女儿又忙活着找辣椒，红布等做雪人的材料。小伙伴们也来了，女儿自豪的给小朋友们介绍：“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我则负责拍照，女儿不停的叫着爸爸，妈妈。雪在飞，室外零下几度，我和女儿的距离在一点点的拉近，心里暖乎乎的。

但相对于母亲与女儿的距离，还相距甚远。我常常在想，我一直在外漂泊，把女儿留在她舅舅家，这对幼小的她公平吗？她长大会理解吗？我是不是过于自私？女儿在成长中一定会遇到问题，那时妈妈在哪里？感冒发烧了，爸爸妈妈又在哪里？在电话里吗？每一束花从种下到绽放，离不开阳光的沐浴、雨露的滋润，还有默默耕耘的身影。女儿至今还和舅母睡一张床，女儿舅母对孩子，付出的爱比我要多上十倍甚至更多。孩子是健康的，性格是开朗的，成绩是优秀的，我更应该感谢我哥我嫂。

雪后初晴，农村的天特别蓝特别纯净，视野特别辽阔。放眼望去，青青的麦苗，蜿蜒的小路，村庄里高低错落的房子，在这里能让人放下所有，除了快乐和安稳。我提议带着女儿出去走走，女儿开心的答应了。她喊来所有的表哥表姐还有她能约到的小伙伴。把带来的零食分给每一个人，女儿就像小燕子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我拍的每一张图片她都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爱人和我和他们笑着闹着，女儿一直牵着我的手，又偷偷的跑去跟她爸爸说悄悄话。

我们走过麦田，走过女儿的学校，走过村东头那缓缓流淌的小河。我们躺在仅存的金黄的沙滩上，太阳懒懒的照在我们身上，干枯的芦苇也是金黄的。微风吹过，吹皱了河水，吹醒了那摇曳的金黄，也吹笑了女儿红扑扑的可爱的脸。晚上睡觉时，女儿说：”妈妈我跟你睡”。当我和女儿躺在小床上，我们像女儿小时候一样的亲密。摸着女儿略显瘦的小身板，女儿咯咯的笑着。她一直在说，说她的小伙伴，说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女儿突然附在我耳边说：“妈妈，你别出去打工好不好？就在家陪着我，我今天特别开心”。我心里一热，把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

在家的每一天，我尽其所能地陪着女儿。我们一起打羽毛球，一起踢毽子。我们一起跳绳，欢笑声就和树上喜鹊的歌声一样动听。爱人教女儿下象棋，看着父女俩认真的下着象棋，女儿不停的耍赖，不停的毁棋，幸福其实就是如此简单。

在家呆了一个月，心里无比的踏实和知足。有如此乖巧聪明懂事的女儿，当然这有一大半功劳是我的哥嫂，他们陪伴我的女儿，给予她最亲最真的爱。村里人见我就说：“你真有福，遇到这样的哥嫂，就是你自己带，也未必有你哥嫂那么亲。”

和女儿心里的距离拉近了，但我的孩子和城市孩子的差距却不是我一天一月就能拉平的，啥时候让女儿和城市的孩子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年十一，我终归还是要去深圳上班。女儿拉着我的衣角恳求地哭着说：“妈妈，能不能不去？我不舍得你走…”。在女儿的泪光中，车子渐渐驶离她的视线，女儿身影模糊了，村庄模糊了，我的双眼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