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再见到郑菲，她整个人重又精神焕发，带动了整个办公室欢乐的气氛。周天忙着整理案卷，和她相视点头微笑并未多话。中午下班后，郑菲非要拉周天请他吃饭，去餐馆的路上郑菲做贼一般不时地东瞅西瞧。
“你干嘛呢菲姐？”周天觉得好笑。
“没，没什么。”郑菲边说边不住向四周张望。
“你正常点好不好，这青天白日的，我不信他高刚有这么大胆子来找我麻烦。”周天自信地说道。
被猜破心思，郑菲脸上一红，“你不知道，那个人渣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昨晚我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他就是个畜生，我以前真瞎了眼找他谈恋爱。”郑菲停顿了一下，“他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想啊，你大白天都敢砸他的车，他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
“这是哪跟哪啊？”周天嘟囔了一句，心想那还不都是被你给逼的。
好在相安无事。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郑菲又买了两只雪糕，一人一只吃得很开心。
下午下了班，郑菲执意要开车送周天回家，因为单位里车位有限，她就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两人刚准备横穿马路时，郑菲突然揽住了周天的胳膊。周天低头看她的表情有些惶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周天看见在郑菲的车旁，高刚正和几名手持棍棒黄发纹身的年轻人抽烟聊天。
几个人也看到了周郑二人，高刚抬手一指，“就是他！”几人拎着家伙迅速地朝这边跑过来，郑菲吓得赶紧躲到了周天身后直哆嗦。周天刚想拉她往分局里跑，听到领头的年轻人惊喜地呼喊了一声：“我操！三哥！！”
周天这才定神看清来人，是个体格健硕的小伙子，胸口一只虎头纹得威风凛凛。周天记得他绰号“虎子”，以前也是老六曹文彬手下的一员得力大将。
“都他妈把家伙什给我扔了！”虎子边跑边朝其他人吼道，自己也将手中把玩的蝴蝶刀丢到了地上，完全无视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驾驶员摇下玻璃咒骂了两句他也浑不在意。
“三哥！”虎子跑到周天跟前，用力抱了周天一下，直把周天勒得筋骨生疼。他抓住周天的肩膀，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着周天，满脸的兴奋，“三哥，真是你，你瘦了。”
“虎子。”周天笑着点点头。
“三哥你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弟兄们找你找得好苦。听大哥说你出去上学去了，真的假的？”虎子嗓门很大。
“恩。”周天点点头。
“你现在在分局上班呢？厉害啊天哥。哈哈，以后我们兄弟也有人罩着了。”虎子哈哈大笑起来。
周天面色一紧，随即又尴尬地笑笑，不知怎么接虎子这句话。
“这是嫂子吧？长得真漂亮。”虎子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郑菲，“嫂子好。”虎子躬身打了个招呼。郑菲立马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
“不，不，这是我同事。”周天连忙解释道，为了避免郑菲尴尬，他又赶紧岔开话题，“你那刀不要了？我记得你玩了好几年了。”他指了指远处地面丢着的那把蝴蝶刀。
“没事，摔不坏，坏了再买新的，那把刀我早玩够了。”虎子无所谓地说着，朝侧旁努了下眼睛，有个机灵的小弟跑过去捡了回来放在身上。
“你怎么在这呢？”周天没话找话。
“你这样一说我还真忘了，”虎子提高了嗓门，“高刚？高刚呢？！”
“我，我在这呢，虎哥......”高刚躲在几人身后畏畏缩缩地答话。
“你他妈的给我过来。”虎子扯着他的衣服一把薅了出来，“你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啊？三哥你都敢惹！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我亲哥！你他妈的！”虎子瞪着眼睛朝高刚吼道，吓得他低着头瑟瑟发抖，“快给三哥道歉！”虎子朝高刚后脑勺干脆利落地给了一巴掌。
“对，对不起三哥，我，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刚在周天面前瑟瑟发抖。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周天急忙打圆场，他不想在单位门口耽搁太久，“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算你小子好命，三哥不跟你一般见识，再敢惹三哥我把你皮扒了。给我滚！”虎子恶狠狠地一把推开高刚，看向周天的时候又换了一副笑脸，“走，咱一起吃饭去三哥，好久不见弟兄们都想你了。”
“不了吧，”周天有些犯怵，“我还有点事。”
虎子看看周天，又看看郑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那行，改天，改天我把弟兄们都约出来给你好好地贺贺。三哥你先忙，我带弟兄们回去了。我走了三哥，走了嫂子。”虎子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们要是想看电影去西城影院，我一个兄弟开的，提我名字看电影免费。”
“行，一定的。”周天笑着挥挥手。
目送着一行人走远，郑菲依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他喊你三哥？你们认识啊？”郑菲不敢相信地问周天。
“嗯，以前一个朋友。”周天并不想多作解释。
“那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郑菲试探着询问。
“嗯。”周天的心思并没有在郑菲这里，他看着虎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有些麻烦，应该是不会再来了。有些麻烦，应该是刚刚开始。
周天叹了口气。
有些事总是躲不过的。
他早就该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从他下定决心报考家乡的警局时就该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巧合，来得这么快。
走一步看一步吧，周天心想。
他担心的事情第二天就来了，这倒在他意料之中，如果他们不来周天才会觉得奇怪。所以中午下了班他走出分局，看到路边站着十来个熟悉的身影，周天一点也不惊讶。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以一种轻松的姿态走到他们身边。周天不知道自己走路时身体是不是在摇晃，他脚下已经没有了知觉。
“大哥。”他走到为首那人面前，低低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周天三四秒，周天看着他迅速红了眼眶，泪水从眼底涌出马上就要流出来，他突然伸手将周天紧紧搂在怀里，周天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涛将周天紧紧抱在怀里良久，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溜走一样。
两个大男人紧紧相拥，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手臂的力量，还不时拍拍脊背相互安慰。
“行了行了，这光天化日的，人家再以为你俩搞基。”老六曹文彬将两人分开，周天看到身边众人都是满脸泪痕。
“六弟。”周天向曹文彬伸出双手，胸口却结结实实吃了一拳。
“你这个人，”曹文彬指着周天的鼻子，“你这个人啊，不讲究，你是真不讲究。”说着说着曹文彬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然后伸手把一脸错愕的周天紧紧拥住，自幼习武的他臂力本就强劲，周天肋骨一阵生疼。
“几年不见，你小子力气又大了。”两人分开后周天还了一拳。
“力气不大行么？你一走，手底下人没人管了，我不压着点他们那还不得反了。”曹文彬笑着开玩笑。
周天和每个兄弟热情拥抱，有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略有改变，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依然不减当年，周天放佛又回到了那些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片刻，看着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噙着泪水，周天心里感激不已。五年了，他们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对自己一点都没有陌生，五年的杳无音讯反而加深了他们之间浓厚的兄弟情，使得这次的重逢变得意义非凡。大哥赵涛，二哥楚斌，四弟白海龙，老五陈凯，老六曹文彬，老七崔晓伟，还有昨天见过面的虎子，还有后面几个素未谋面的小兄弟，周天被众人围在当中，突然就有了家的感觉，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人可以依赖，一种莫名的力量在胸中涌动。
“来三哥，再让我抱抱。”曹文彬和周天的感情一直很好，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做事也颇为心狠手辣，但在大哥和周天面前一直都是毕恭毕敬。
周天又被那粗壮的臂膀紧紧环住，隔了薄薄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啊！你给我放开他！”平地惊雷的一声喝喊将所有人的目光从二人身上吸引开。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大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快步冲了过来，同时甩开挎包抡圆了胳膊，然后“嘭”一声砸在了曹文彬的头上。随着那声闷响，所有人心头一紧，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不知是为曹文彬感到疼痛还是为女人的行为感到震惊与担忧。
“你他妈的......”曹文彬松开周天，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转头过来看清袭击自己的人，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怀里还抱着偷袭自己的凶器。你还别说，这小娘们长得还挺好看，曹文彬心里想。下一秒他就扬起了巴掌——你他妈的敢打我！曹文彬才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六哥六哥，”虎子急忙从后面拉住了曹文彬的胳膊，曹文彬习武多年反应极快，刚感觉到手被人拉住，一个正蹬腿就抬了起来，“这是三嫂，这是三嫂。”虎子连珠炮地说道，又站到曹文彬身前想去拦他的腿。
“谁？！”曹文彬及时收住脚没有将眼前的女人踹飞。
“三嫂。三哥，天哥的女人。”虎子小声说道。
说话的间隙女人已经跑到了周天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一脸的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周天笑笑。
“吁。”郑菲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那个人渣又找人打你来着，吓我一跳。”
“谁？谁敢打我三哥？！”曹文彬听在耳朵里，提高了嗓门问，似乎忘了自己刚刚挨过这女人一挎包。
“没事儿，早就过去了。”周天笑笑，“老六，这是我同事，郑菲。她以为咱俩打架呢，就上手帮了我。”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郑菲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楚楚可怜。
“没事没事，”曹文彬摸着自己的板寸头，“三嫂打我，应该的，应该的。”曹文彬哈哈大笑。
“她不是......”周天刚想解释。
“误会，误会。”虎子在站在中间息事宁人，不知是安慰郑菲还是劝慰曹文彬。
“我说咱别在这蹿腾了，先去饭店吧。”老大赵涛发话了。
“对对，走走走。”曹文彬揽住周天的脖子，“三嫂一起去啊。”
“我，我就不去了吧。”曹文彬的问题让郑菲根本没有机会解释自己并不是什么“三嫂”。
“去吧三嫂。”虎子在身后怂恿道。
郑菲和周天对视一眼，“她就不去了......”周天刚开口就被曹文彬带了个趔趄。“吃个饭而已，哪那么多事。快走快走。”曹文彬犯了急脾气，不由分说地拉着二人上了车。
郑菲坐在副驾驶，支着耳朵饶有趣味地听后排两个大男人滔滔不绝地聊着天，五年没见面，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
“你知道吗三哥，你去了省警校之后我差点没去找你。”曹文彬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是有些唏嘘不已。
“你知道我去上警校了？”周天有些诧异。
“嗨，三哥你不是忘了吧？在丹泽这个小城里面，咱哥几个打听个人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曹文彬这么一提，周天尴尬地笑笑，是啊，以前他们想找某个人连他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摸得门清，自己这么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兄弟几个还不得发疯了一样地找自己。
“要不是大哥拦着，当时我就找你去了。”曹文彬接着说道，“你知道大哥当时说什么吗？大哥说你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肯定有你的苦衷，等你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大哥说咱弟兄们等着吧，你肯定会回来的。还真让大哥说中了，三哥你真的回来了。”曹文彬说着说着两眼又泛起泪花，“这几年真是没白等啊。”
周天听着曹文彬的诉说，眼前浮现出赵涛的身影，他比大家年长两岁，父亲在政府从政，或许是受家庭影响，他为人处事一直沉稳老练，虽然遇事不常出头，但一直很得大家的尊重。周天拍拍曹文彬的肩膀以示安慰，“大哥现在做什么呢？”周天岔开了话题，而这也是自己目前最想了解的问题——一半出于关心，一半出于私心。无论从他个人角度还是从他工作角度，他都不愿弟兄们在混社会这条路上走到黑。
“大哥啊，他现在在财局呢。天天开着他那凯迪拉克上下班，比他局长开的车都好。”曹文彬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
“其他人呢？”周天继续问。
“二哥现在搞副食批发，做得挺大发，下面这几个县城他都供着货呢。老四在一家商业银行上班，天天忙得恨不得拿头撞墙，经常找我们几个拉存款。老五在外地上大学呢，听说你来了连夜赶回来的，他在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那大学，还挺有名气的，叫什么来着......靠，我给忘了，跟学习稍微沾点边的事我就记不住。”曹文彬一拍脑袋，皱起眉头，逗得郑菲咯咯直笑。“三嫂你别笑话我，”曹文彬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老七比我学习还差呢，我俩半斤八两。他早就辍学不上了，跟着他老爹做房地产生意，这二年也发了财。对了，咱一会要去的海天酒店就是这小子家盖起来的，这小子在那当经理呢。”
“那你呢？你现在做什么呢？”周天笑吟吟地看着曹文彬。
“我啊？我还那样，手底下小弟太多，脱不开身，开了几家武馆、健身房，日子还过得去。三哥你看，这车就是我今年刚提的，二十多万。”曹文彬拍拍前面的驾驶座，一脸骄傲。
“不错不错。”周天听到大家都生活得很好，打心眼里高兴。
“嘿嘿，还行吧。”曹文彬以为周天在夸他的车。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这座酒店足有十多层，看来也是新建不久，内部装饰得颇为高端大气。老七预留了最大的一张桌，烟酒一应俱全。赵涛坐在了主陪的位置，拉着周天坐在自己右首，周天心知这是大伙给自己安排的接风酒，也不推辞，答应着坐了。赵涛让郑菲坐在左首，郑菲哪懂这些酒桌上的规矩，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几人中曹文彬酒量最好，赵涛安排他坐副陪，曹文彬不乐意，吵着要坐周天旁边，“你是地主，你坐副陪。”曹文彬把老七按在了门口的位置里，颠颠地找周天去了。其余众人分次落座，有小弟早把酒打开，拿着酒瓶却被虎子一把抢了去。这样的场合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怎能让给其他人？
虎子先给大哥斟满杯，刚一转身酒瓶又被人揣走了。“三哥，我给你倒上。”曹文彬拿着酒瓶就去找周天的高脚杯。
“我不喝酒。”酒瓶却出乎意料地被周天拦了下来。
“嗯？”曹文彬没反应过来，“这酒好，正宗的茅台。”曹文彬让周天看酒瓶上的商标。
“我不喝，戒了。”周天摆摆手。
“戒什么啊戒，以前数你最能喝。”曹文彬笑着去抢周天的酒杯，周天急忙把手藏在了桌下。“老六，我真戒了。”
“那今天就破回戒，咱弟兄几个几年没见了，今天给你接风呢，你不喝酒哪成。”曹文彬死活不愿意，拿自己酒杯倒了满满一杯，往周天身前递过去。
“我真不喝。”周天面露难色，伸手一挡，半杯酒洒了出来，湿了两人一手。
曹文彬愣住了，他没想到周天竟然拒绝地如此强硬，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其余人看着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偌大的房间一时鸦雀无声。
“老六，你先坐下。”赵涛冲曹文彬挥挥手，后者依言坐回位置里，面色尴尬不已。“老三，你能不能喝点？”赵涛侧身轻声问周天。
“不能喝，我戒了。”周天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情，却回答地依然坚决。
“他一直就不喝酒的。”郑菲在后面打圆场。
赵涛头也没回，伸手打断了她的话，“老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身体不好？”赵涛试探着问道，话语间充满关切。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周天，等待着他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郑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周天，生怕他会点头承认。
周天沉默不语，呆呆盯着面前的空盘，似在做着痛苦的抉择。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父亲去世之后我就戒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喝酒误事。”
短短两句话，将兄弟七人的回忆狠狠拉回到了五年前。五年前，也是一次聚会，那次只有他们兄弟七人，个个开怀畅饮喝得酩酊大醉，七人睡倒在一家宾馆的房间里。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午后，周天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漫天的未接来电，他抖着手把电话拨了回去，然后发了疯一般冲出了房间。六人再见到周天时他披麻戴孝跪在父亲灵前，眼泪早就哭干了，嗓子也已经哭哑了，但再大的悲痛也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也无法弥补心中的悔恨——因为醉酒，周天才没能赶在父亲生前见他最后一面。
那次也是六人最后一次见到周天。
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七个人都沉默不语，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郑菲不明所以，但从众人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个大概，只能缄口不言。
“老六，”赵涛最先打破了沉默，“去给你三哥倒点茶水。”
“哎哎。”曹文彬忙不迭地答应着跑去拎了一只茶壶。“对不起啊三哥。”曹文彬边给周天倒水边低声道歉。
“没事。”周天拍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愉快顷刻冰散瓦解。
赵涛端起酒杯率先站了起来，“来，大家都把酒杯端起来。”众人纷纷起身举杯，“今天是个好日子，周天回来了，我们兄弟七个又聚齐了。这第一个酒，我代表大家给周天接风，一是欢迎周天回家，二是祝贺周天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也希望周天今后事业有成，步步高升。那这第一杯酒，我们就喝七口。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来！”赵涛将酒杯高高举起。
“干！”郑菲站在赵涛身边，被他一席话调动得情绪高涨，也举高了一杯啤酒，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虎子，给大哥满上！”曹文彬放下酒杯冲旁边喊。
“你一口喝完啦？”赵涛诧异地看着曹文彬空空的酒杯。
“啊？”曹文彬没反应过来，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大家的酒都还剩着大半杯，“不是说干了吗？”
“谁说干了，我说喝七口。”赵涛哭笑不得。
“哎，我刚听谁说的干。”曹文彬摸摸脑勺，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揽过周天的肩膀，“三哥回来了，我痛快！”曹文彬拍着胸脯说道。
“好！”赵涛兴奋地一拍桌子，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痛快！”赵涛咂了咂嘴。
众人纷纷举杯效仿。
周天的茶水还有些烫，但他仍然一口喝干，那股暖流顺着喉头一直滑入心底。“痛快！”
“痛快！”郑菲放下酒杯，用手背擦了擦嘴。
曹文彬冲她一竖大拇指，“女中豪杰。”郑菲顿时气势全无，面颊羞了两朵绯晕，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对了，我的颖妹妹现在怎么样了？”曹文彬想起了什么，一拍周天的胳膊。
“你还惦记着呢？”周天鄙夷地看了曹文彬一眼，老六从小就很喜欢周颖，奈何周颖对他不感兴趣，一直都是爱答不理。“颖颖现在在鲁中上大学呢。”
“啊？那我俩不是差距更远了？”曹文彬有些垂头丧气。
“得了吧你，你俩压根就没戏。”周天毫不客气地泼他冷水。
“哈哈哈。”酒桌上众人笑成一团。
后来两三个月里兄弟几人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每逢聚会曹文彬就开车来接周天，郑菲也以“三嫂”的身份被拉着多次参与了他们的聚会，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得大家伙的喜爱，她也自来熟地和众人迅速打成了一片，周天看她能这么快地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很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她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常常让周天无言以对。
“你们正好七个人啊，葫芦娃也是七个人，好巧啊。”郑菲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们那时候还在肩头纹了一只葫芦呢。”曹文彬指间夹了一支烟，点着指头说道，说着他就去扒左边的肩头，扒了两下没扒开，“算了，衣服太紧了，回头你看三哥的去吧。”
郑菲想起周天肩头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她扭头看周天，周天冲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要作声，郑菲心领神会地微微点点头。
“你们真是葫芦娃啊？那你们爷爷是谁啊？”郑菲回过头问道，接着头上就吃了一记爆栗，郑菲一脸委屈地看着周天。“你这都什么问题？”周天的表情都抽搐了。
“哈哈哈，这个还真没想过。要不你来当。哈哈哈。”曹文彬仰头大笑，被一口烟雾呛得又咳嗽起来。
“你还跟着胡闹。”周天一边说一边偷眼看赵涛的脸色。
“我？我才不要当老头，我是小公主。哈哈哈。”郑菲也笑起来。
“那你是白雪公主，我们就是七个小矮人呗？”赵涛也开起了玩笑。周天无可奈何地撇撇嘴。
“哈哈哈哈。”大伙笑作一团。
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吧，周天想。工作顺利、衣食无忧，入有家人和睦安康，出则挚友相伴相随。粗茶淡水皆成酒，嬉笑怒骂有人闻，何惧余生路漫长，人生今世不空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