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邪

2021-11-13  本文已影响0人  底语叩

竹林还是青葱烟绿,河水像一条亮蓝的衣带,束缚了沿河竹林带,包装了丘山,在眼前如画舒展。凭栏而望,风微微地吹,吹得竹林起伏一下,不知哪山的秋花秋草再也掩不住秾艳,这一瞬那一瞬闯进视野,搅得人心花怒放。

姨家这么好的房子,竟然被出租了几年。看看家具窗帘墙壁水电设施都被搞得一塌糊涂,才硬收了回来。据说沾亲带故,也不好意思为难租客;也因为沾亲带故,租客有俩小孩在这镇上读书,东托西求才勉强出租。

奇葩的是,他们对租房的概念远远不止“整烂”。房门一打开,垃圾如山。洗衣槽堵了,塞了一床发黑发臭的烂棉絮。吊柜的门吊着,摇摇欲坠,大有拉着柜体跳柜的气势。柜里的铺盖套件虽半新,也是“亲戚”求借的。现在全部散落在床上、地板上,甚至新增了堵水功能。

不知何故,姨自个儿收拾了几天,拉了两车垃圾去丢了;又修修补补,洗洗换换,给恢复成干净温馨的家的样子;并发誓再也不出租房子。

这亲故最是猛如虎,换作我,直接六亲不认;就算租,一定把锅盆桌椅都细细列在合同上,敢没个人样乱来就好好赔偿。

现在一切都好了,我来了。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始终没找到之前的蛛丝马迹。姨太神奇了!她把洗净的胭脂萝卜切成四瓣,放进瓦坛:“做点跳水萝卜,晚上就可以吃了。”

我嗔怪:“昨天就该做嘛,晚上我就走了。”

“走?走哪去?”

“去妈那儿。”

“可惜我那些土灶花生、盐煮山笋、卤香豆荚、丝瓜花面丸……”

我吞了几口涎水:“这么多?三两天也吃不完咯。”

“先吃豆荚山笋面丸,花生带回去慢慢吃。”

“那就住下来慢慢吃啰。”

姨很高兴,搬出几个小香炉,卧室、走廊背风处都点上檀香。没一会儿,暖暖的香气四溢着乱扑鼻子。我心里奇怪,但也喜欢:“为啥不点蚊香?檀香不驱邪的吗?”

“点的,晚上点檀香型的蚊香。”

果然,等我吃饱了瞌睡来了,檀香差不多燃尽了。姨拿了蚊香进来,哗哗扯开窗帘,推开窗户。河面上清新的风包裹着竹木草花的香冲进来,星星和月牙弯在窗上一角抛媚眼。这一觉铁定是山川星月在枕头里嘻嘻哈哈,想想都美。我扯开被子钻进去:“姨,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也在这屋睡。”

“啊?”

“啊什么啊?你小时候不爱跟姨睡吗?长大就转性了?”

“那倒不是。我睡相不好,怕影响你。”

“咱娘俩好久没摆龙门阵了。”

“那倒是。趁我没睡着,想摆就摆嘛。”

“这房子其实挺好的哈?”

“那是。”

“就是租给他们弄得不成样子。”

“你脸皮薄,心肠软。换作我,非得教教他们咋做人!”

“我也鬼火冒。但人都死了,还能干嘛!”

“啥?”我吓了一跳。

“长住这里的是一妇女带俩娃。”

“仨人住这么多房间?为啥不锁两间?”

“当时没好意思。都开着,谁家没个人来客往?人冬天住靠山的,夏天住靠河的,多好!”

“可是……”

“今年暑假,女的带俩娃去串娘家亲戚。在没拆完的老房子旁边吃饭,一块预制板突然断裂掉下来,当场打死仨人。其中就有那女的和那大的孩子。”

我倒抽一口凉气:“他们为啥要在老房子旁边吃饭呢?晓不得那很危险吗?”

“据说饭前还有俩工人抬着东西从预制板上过,谁知就断了呢……”

“那那那……可怜的小孩子没有妈妈了……”

“你果然是这反应!”

“啥?”

“你就不怕住这屋吗?她们住过这里,可现在死了!”

“我怕啥?又不是我害死的。你怕吗?”

“怕呀。”

“那你为啥住下来了?”

“陪你呀。不得有人做饭吗?你叔都不愿意住这里。我想卖了这房子,又舍不得;况且都知道这事儿,不好卖了。你妈说你贼胆大,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懂些经,啥都敢说,避邪。叫你来折腾几天,啥鬼都得吓走!”

我惊呆了,她虽然满脸虔诚与信赖,但就算是事实,那番话应该那样说吗?那是有求于大神该说的吗?我恼羞成怒,又不敢发作,硬生生憋成内伤:“我有那么可怕吗?太没面子了!我不是避邪的哈……”

姨振振有词:“你就是!以后有空就来,每个屋都住一夜,比做法事还灵。睡吧,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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