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之夜

2017-03-26  本文已影响16人  恰同学根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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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离别的时候,我总是一点也不想,做那个最先别过脸去的人。

大四的最后一个夜晚例外。在那个夜晚之前,我们已经领了学位证,四年修行不论过程如何,总算功德圆满。那天夜里,除了班长之外的43个人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觥筹交错,肆无忌惮地喝酒、扯着嗓门吼叫、生怕声音一小、眼泪就会从喉咙里涌上来,灯光之下,同学们的脸好红,那个夜里我没有喝很多酒。我已经在想念,我想记住这一切,在最后一个夜晚过去之前。我想在很多很多个夜晚过去之后,我还是一下就能回想起那个夜晚灯下的那一张张红红的脸。

当我们结束晚宴,清醒的同学搀着醉过去的同学,学委在包厢外的沙发上赖了很久。她的声音很大,力气也很大,她大声说你们以后不要叫她学委,每次叫她学委都没好事,尤其是你张根豪。后来她就哭了,学委总是很好的,所以我们总是麻烦她。我跟上大学认识的第一个女生和她的舍友同行,她不知为何也哭了。在这个夜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避开她的眼睛,我跟她喝酒的时候手和表情都有点僵硬。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是那个在军训中戴着黑框眼镜,有一双很大又充满好奇的眼睛的小女生,她有一张瓜子脸,走正步的时候辫子总是一甩一甩的,但我那天晚上没有看清她的脸,她好像总是站在路灯的那一边,灯光太晃眼了,我什么也看不清。就像在整个大学的大多数时间里,她总是我捕捉不到的光,有一段短暂的时光,她就在我的身边闪耀着,以至于我以为我也是星星。那天之前,她已经嫁人了,相亲,家境很好,与她相当。我打心眼里祝福她。

我的舍友是很腼腆的,好在她的舍友醉得厉害,总是说一些搞笑的胡话,所以气氛没有很尴尬。经过鹤池的时候,大家提议去上厕所。

我们说话了。我们说了什么?似乎是询问了工作之类的,她的声音很好听,很软、水蜜桃一样。所以,在大学的大多数时间里,当有人问我,我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时,我总是会说一条,声音要好听。她问我公司女生多吗,我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她说,在深圳找一个。

舍友送她醉过去的舍友回宿舍,我没去,我送我的醉过去的舍友回去。彼时,我的那个舍友大约在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所以喝了不少,他是脾气很硬、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所以科二挂了两次。我穿过漆黑的宿舍楼,来到六楼的宿舍。我躺在床上,天花板咫尺之遥,灯光白得好惨,我想,所以,就这样结束了吗,一切?

世界好安静,偶尔有毕业的人在嘶吼。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遗憾和未完成的心愿吧。然而,今夜过去,不再有人等你。只是恰好四年,过了四年,没有人在等你,你也等不到任何人。你再故地重游,故地虽没有变,故友却一个也没有了。它不再是你的故地。

我在床上等了很久的舍友,我打了电话过去。森斌接了电话,“喂”他声音总是带着活力,让人觉得他还是四年前那个躺在下铺往MP4的我们宿舍最小的舍友。

“我们在桃形湖坐着呢,你要来吗?”

那是夏夜,我不知道为什么天有些凉。我舍友,和她的舍友都在桃形湖畔坐着,她没来。

我们宽容地听着她舍友说胡话,然后一瓶一瓶地啜干剩下的啤酒。在四年的时光里,我们从未像此刻一样亲密,每一个人身上的怪癖和瑕疵都串联成了独一无二的珍珠。我毫不怀疑,这些友谊一辈子,够用了。

柳朝庆的话唠,吹水,但讲义气,大气;森斌的大嗓门,但无私地帮助人,心无城府,讲笑话,他总是第一个捧场,锤着桌子大笑;西拉,爱抬杠,耿直,但解决问题强硬;韩艳波,审美差,其他都是绝顶好男人。老舍,独来独往,但感性,爱干净,闷骚。敏敏,没有缺点,跟苏大妈搞暧昧。

我们最后没有等到天亮。很远的地方不时有车灯把天空烧着一点点。可是天亮迟迟不来。操场、教学楼、图书馆、篮球场、桃花林,都在我们身边静止着,默默陪着我们,草木有情吗?如果没有的话,他们就不会知道,此刻,沉默是最好的应对了。

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之前的自行车停车场改成了咖啡馆,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里面,我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我像生在瓦特之前的英国佬,对即将来临的蒸汽时代一无所知。

次日中午,我拖着行李离开学校。我经过同心楼的喷泉。我想起大一那年坐在此处等来接我的学姐。彼时的我满脸青春痘、理着自以为是世界上最帅气的实则跟戴金链子的东北大佬没两样的光头。

“你是根豪吗?”黑暗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问我。她笑起来像那场一定会过境的台风后的第一个晴天。

“时间像秋千一样,把我从一个城市摇到另一个城市。”一周之后的我在新生开学感悟中写道,自以为潦草的字迹可以把矫情磨灭得一干二净。

我的大学从那里开始,也从那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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