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鱼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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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宽敞明亮的玻璃鱼缸中，十几只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有的游到水面上呼吸空气，有的钻到水底的白色小石堆里，一只红色小鱼和一只金色小鱼在水草里转悠，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小春向水中撒了一些鱼食，金色小鱼反应最快，它一下子冲到水面上，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吞下两粒鱼食，红色小鱼紧追其后，它生气地把金色小鱼撞到一边，不停地吞吃鱼食。这时，其他几条小鱼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赶过来抢食，5秒过后，鱼食就被抢光了。
小春看着他们争抢的样子，颇有生趣，连忙又撒了一些鱼食，鱼儿又开始了新一轮抢鱼食。不一会儿，鱼食被抢完了，小鱼们又开始慢慢地游来游去，各行其是，鱼缸再次恢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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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鱼是小春为数不多的爱好，他喜欢看群鱼抢食那活泼、灵动的样子，比平时在鱼缸里悠闲自在的景象更有趣。
2
小春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隔壁王姐端着一个茶杯走进来。
“小春，又是你一个人，小林呢？”
“他可能有事情吧，我没见到他。”
“你们办公室就两个人，天天都没有见过他的人影，什么活都落到你一个人身上。你啊你，心眼真实。”
小春憨厚地笑了笑，继续整理资料，没有答话。
“明天就要年终考核了，你可得争取争取啊！”
小春放下手中的资料，不解地问：“争取什么呀？”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开始拉票了么？”
“评优、评先不是明令禁止拉票吗？”
王姐喝了口水，白了他一眼说：“是啊，明令禁止拉票，但是哪一次能少得了啊？这都是潜规则！你也不是小年轻啦，怎么什么也不懂？
你看看，你只知道埋头努力工作，去年也没见你评上优秀啊！
这个时候该拉票就拉票，该给领导汇报就汇报，不然你今年肯定还没戏！”
小春关上门，低声说：“这不好吧？”
王姐放下水杯说：“你可太实心眼儿了，明年你不是该评职称了么？考核优秀多重要啊！
去年，李芳私底下找很多人说她要评职称，非常需要优秀，拜托大家一定给她投票。你看她这样，优秀有了，职称也评上了。”
“她也找我了，我也投了。”
“是啊，你看她年纪那么大，都拉得下脸。咱们单位现在都是这样，你不去找人，谁给你投票啊？”
小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王姐，我不太擅长交际，只想安安生生地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你天天只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怎么不抬头看看其他人都怎么干活呢？”
王姐就差把指头点到他头上：“小林天天没有在办公室呆过，就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可是人家已经好几次考核优秀啦！你啊你，再干十年还是这样，出不了头！”
她说完不高兴地走了。
3
小春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低头思考起来。
明年他该评职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指标就是考核优秀，但是这几年他一直都没有得过优秀，所以明天的考核确实很重要。
他自认为对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也取得了不少成绩，所以总以为考核优秀应该理所当然，但是听王姐这样一分析，他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没啥把握了，这让他有点心急。
在人际交往中，他不太会看人脸色，也不会来事儿，对于很多人的言外之意，他不是听不懂，只是觉得有违自己的原则，不愿意去做，所以人缘并不好。也许这就是他年底总拿不到考核优秀的原因。
第二天，他带了一包红茶来到王姐办公室，请王姐品尝。
王姐笑眯眯地接过红茶说：“不错，终于想开了。”
小春红着脸说：“请王姐指点一二。”
王姐看着他说：“我们是同事，又是邻居，我还经常麻烦你，所以我这一票肯定会选你，放心吧！只是你还需要去其他人那里活动、活动。”
小春揉着自己的衣角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呀。”
王姐拉着小春坐下来说：“你们几个年轻人经常交流工作，偶尔你和他们拉几句家常，将关系搞好了，他们不就投你了？”
小春红着脸说：“你知道的，我嘴很笨。”
王姐叹了口气说：“也是，下午就要投票了。你看看跟谁聊得来，就去聊聊天、说说话，他们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春想了想，点点头出去。
他极其别扭地和几个朋友打了招呼，逃也似地回了办公室。
下午单位召开年终总结会议，大家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后，完成了评优评先工作。
4
鱼缸里的鱼儿依然那么赏心悦目、温婉贤淑，但是一旦有鱼食投下来，他们就会露出狰狞的面孔，你推我挤、疯狂抢夺。
人也是这样，平常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正面对利益的时候，大家才各显身手、你争我夺，真让人窒息！
第二天，小春才知道自己今年仍然与优秀无缘，他心里有点憋屈，闷闷不乐地来到王姐办公室。
王姐一看到他这个样子，赶紧把门关上，低声说：“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的票数最高，按理应该是优秀，但是最后名单上却没有你，变成了小林。”
小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既然我的票数最高，为什么优秀不是我呢？”
王姐嘟囔着说：“这是别人私下说的，我也不太清楚。”
小春听闻这话，心如刀绞。他没有人可倾诉，就去向自己的老领导请教。
老领导一听这个情况，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说：“你觉得考核优秀的标准是什么？”
小春不服气地说：“当然是票数和工作成绩啊，我的票数最多，成绩在那摆着，也不像别人三天两头请假，凭什么我不是优秀呢？”
“按理说或者说表面上说，票数是决定性标准，但是你们领导有权力更改，或者说一票否决。
只要他愿意，借口永远都有，例如综合各方面、平衡优秀指标等等。
说白了，优秀指标是你们领导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权力，他需要用这个收买人心、驯服手下。”
“难道优不优秀就是看贴不贴心，给不给他办事么？小林基本上都跟在领导身后，哪天正经干过工作呀？”
“其实，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人际关系也是领导考虑的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在他看来，每个人本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理所应当，同等条件下，他会考虑谁的人际关系好，谁的影响力大，就把优秀给谁，这也不无道理。”
“其实不知道我自己的票数高也就算了，可恨的是，天天都是我在干他的工作，我却没有得到优秀，这不是打人脸吗？这是让我向他看齐么？”
“你不能这么想啊，年轻人！他是没干工作，但是他的优点是善于逢迎，而且把这个优点发挥到极致，那他也有资格得到这个优秀。
你也许兢兢业业地工作，但是你不善于打开局面，不善于获得同志们的支持和团结，这就是你最明显的缺点啊，你只要在这方面再努力努力就好了。”
5
小春愤怒地说：“我要怎么努力啊？天天和他们一起打牌、吸烟吗？
你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群体吗？天天奉行捧高踩低、损公肥私，无论何时何地都将私事在第一位。
我真搞不懂自己要怎样向他们学习？难道让我向他们学习那个老油条的样子吗？
如果我真成了那个样子，我自己都会恶心自己。”
老领导抽出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小小的烟圈说：“你在这个单位里，在这个圈子里，就要适应这里。如你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浊清莲而不妖”的人，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呢？
如果不融入，你就得不到大家的支持，就得不到优秀，就没有职称，更别提其他方面的进步。你想过没？
小陈颓然地低下头问：“您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没？”
老领导看着他那倔强的眼神说：“我当然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不夸张地说，那时我一直用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这样的话语来安慰自己，努力让自己融入那个圈子。
这个过程中，我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性情、习惯也渐渐向自己讨厌的那个方向前进，可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只能被他们裹挟着往前走。
现在看来，真是不值得。但是当时我只能这么走，不然就无法生存，你明白吗？”
小陈咬了咬嘴唇站起身说：“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老领导无奈看着他说：“大家都在这个鱼缸里，谁能不低头喝这脏水呢？”
小陈黯然离开。
老领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当然有办法，只是我们很难做到罢了。”
6
小春坐在鱼缸前看着争抢鱼食的鱼儿，感觉自己就像那条金色小鱼，每次都被其他鱼推到圈子之外，抢不到鱼食。
他试着把鱼食撒的更开一些，期望小鱼们不再争抢。可是那条红色小鱼看不见远处的鱼食，或许它不愿意自己去寻找鱼食，只是懒惰地跟在金色小鱼后面，抢它的鱼食。因为面对不确定的追寻，它更加确定的是，只要金色小鱼找到鱼食，它就能抢到。
那条金色小鱼或许懦弱、或许本性不愿和大家争抢，结果就是一直被抢鱼食，被欺负。就算鱼缸里有充裕的鱼食，它也照样被别人抢，因为争抢一口吃食是鱼的天性，也是人的天性。
这个鱼缸就像他的单位，喂食的自己就像单位领导。只要你还想在单位生存，你就得和别人竞争、向领导摇尾乞怜，不然他永远都不会给你机会，你就只能饿死。
这不仅是自然界的规则，也是人类社会的规则，不得不遵循。
他将食指伸进鱼缸中，顺时针旋转起来，小鱼们感受到水流的波动，一开始四散而逃，过几分钟后，仿佛习惯了这些波动，又恢复了自由自在的样子。
环境的力量太强大了，无论是鱼还是人，都只能适者生存。单位那些老同志在青春年少时，应该也不是这样子，但是环境如此，没人能经得起温水煮青蛙的考验。
想起这些，小陈觉得很可悲，自己真的以后要像他们一样吗？
小春盯着手指搅动下生出的旋涡，渐渐有所领悟。
在鱼儿看来，手指有无穷的动力，成为旋涡的中心，改变了鱼缸的环境，它们无法反抗这些改变，只能让自己适应环境。
也许，只有自己在某方面特别出类拔萃，才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因为锥处囊中，谁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光芒。
所以，其实还是有方法可以改变他的处境，那就是自己成为旋涡的中心，改变单位的环境，让所有人适应自己。可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成为强者，强大到可以制定规则，改变单位生态。
小春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已经明确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让那些鱼缸里的鱼儿去尽情争抢吧，今后他将做一个勇士，义无反顾地追寻自己的目标，终将改变这鱼缸的生态，让所有鱼儿俯首称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