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着你

“我的一生，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我因为胆怯和懒惰，错过的那些美好的事，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52岁的常元，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在与病魔艰难抗争许久之后，常元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先是看到一道白光，周围的一切清晰无比，他听到周围人的呼喊，看到自己身边围着的亲人，他们的眼中满是泪水。

他想伸出手去安慰她们，告诉她们，“秀珍，琪琪，不要哭了！”

但身体不听使唤。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游离在一片未知的空间中，他看到自己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大声呼喊，“我想回去，让我回去。”

但没有人听得见。

他想哭，但眼中流不出泪水，哪怕一滴。

无助与孤独将他包围。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求你，就一次！”

“这一次，我想好好活！”

“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当我醒过来，一切都回归美好。”

“像我的童年，像我十八岁的青春，像一切美好的事物那样，回归到那样的美好之中。”

在意识与身体分离后，常元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吸力在吸扯着自己的意识。

他不敢转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转头，这泪水与幸福、遗憾与美好交织的一生，就永远离他远去了。

他不敢转头，因为他不知道，转头之后，他将去向哪里。

但吸力越来越强大，一种超脱的感觉袭来，常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舒爽。

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吸力停止，常元面前的场景也转变了。

此时他的面前是一面望不到边的镜子。

没有人告诉他这里是哪，也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做。

常元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花白的头发与胡茬。脸颊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

“52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现在的模样，却不够一个人想清楚，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手臂，轻轻触碰镜子中的自己，想要用手指，梳理一下镜中那个自己杂乱的头发。

手指刚刚触碰到镜面，镜面里的面容开始变化，皱纹逐渐变浅，直到消失，头发也有花白变的黑亮。

镜中的自己越来越年轻，很快成了一个少年模样，但还没有停止，直到变成一个婴儿，被裹在襁褓之中。

“这是，我？”

婴儿在哭泣，一个少妇将他抱在怀里，少妇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不哭，不哭！宝贝不哭！”

“妈！”此时镜子外面的常元，静静地看着镜中的画面，眼眶已经湿了，那个人，正是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紧接着，蹲在地上弹玻璃球、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学校门口小卖店吃着一毛钱一根的辣条，一幕幕简单的美好，点连成线，构成了常元美丽的童年。

画面一转，镜中的常元已经上了初中。

此时他正在参加全校作文大赛，他的作文成了全校的范文。鼓励让他爱上写了写作。

镜子外面的常元，每每回忆起这件事，都感觉到自豪。但他知道，随着这股热情散去，他渐渐远离了写作。

可镜中的常元似乎没有像这里的他一样，镜中的常元每天都坚持写日记，无论多么琐碎细微的事，镜中的常元都记录了下来，日复一日。

就这样一直来到了高中。

高中时候，常元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但因为胆怯，常元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和她表白。

镜中的场景下着雨，女生没有带伞，在雨中，她正从教学楼走向宿舍楼。

这一幕镜外的常元记忆尤新，当时他想过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女生，想过在她的身后默默为她撑伞，想过走上前去，和她肩并肩撑着伞漫步在雨中。

最后在他的犹豫中，女生已经走到了宿舍楼，后来也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但都被错过，两个人也再没有了交集。

这是常元的记忆，也是他的遗憾。

镜中的故事情节却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

镜中的常元，快步走到了女生身旁。他把伞往女生的方向便宜，自己淋湿了另一侧的肩膀。

他一言不发，因为害羞红着脸。

女生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后来镜中的常元抓住了很多这种小小的机会和女生接触，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

虽然最后两个人还是没有在一起，但这种萌动的青春，是人生中宝贵的回忆。

常元一辈子的遗憾，那些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因为出差没有来得及见的母亲最后一面、因为酗酒而遗失的美好家庭，全都被一一填满。

他好想对一辈子都在鼓励他的母亲说一声对不起，对那个虽然已经离婚，却没再嫁人，在自己生病后还一直照顾自己，告诫他的孩子，你的父亲是一个好父亲的前妻说一声对不起，，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但已经做不到了。

常元的眼中都是泪水，但他却笑着，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对他说：“我都看到了，做得好！做得好！做得好……”

（笔者的话：失去的已经失去，珍惜当下，以后回顾现在的时候才不会再因为今天的挥霍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