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芯青春散文

幸亏我的父亲还活着

2019-03-04  本文已影响0人  简之游

        小时候,父亲很严;长大后,父亲很烦;成家后,父亲很笨;可幸亏,我的父亲还活着。                           

                            ——题记

        深秋的暖阳透过窗直愣愣扑到身上,阵阵暖意瞬间爬遍身体各个角落。就着阵阵轻快,啜一口酽茶,感受着苦涩从舌尖一点点弥散开来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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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酽茶,是父亲教会我的。自记事起,父亲就开始喝酽茶了。每天早晨,父亲总会在我们全家酣睡中起床,开始了每天熬制酽茶的时刻。父亲总是先舀一瓢水放在旁边,然后打开右手边小桌上的小电炉子,再放上一个小铁缸子,加满水。等水开了,在一个盒子里抓一撮叫不上名字的茶叶放在铁缸里开始熬。慢慢地,茶叶开始在滚烫的热水中舒展开来,茶香从茶叶里钻出来,融在水中,再小心翼翼倒在杯子里。就这样,父亲的身影在一杯酽茶里忙碌起来。

      每次熬茶我最期盼地是冬天。到了冬天,小电炉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把熬茶的权杖交给了取暖的火炉。严冬里,黑乎乎、冰冷的小火炉在父亲的手里换个身子,散着热气,暖和了整个屋子。炉内的炭烧得通红,炉子上放着的几块馍在炭火的烘烤下,雀跃着泛起了片片金黄,散着麦香,馍馍这时候便又变成了小麦。

      父亲每次熬茶都会很认真,什么东西都是轻拿轻放,每件物什在他手里都会成一件珍宝。他说,日子是熬出来的。我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他在熬茶的时候偶然间顿察的,总之,他这话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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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父亲学到的另外一个技能便是修理。

        老家院子的东边坐落着上房和厨房,北边是后来新修的一间储物间和卧房,在西南脚上还有一间杂物间。东边和西南角上的房子尽管年久,但从不出事,反倒是北边的两间房子总是漏水。听父亲说,那是因为屋顶的瓦片有破损了,水就渗下来了。每次下雨,尤其是在夏秋季,总是阴雨连绵,北边的房子也就看着天色下起了雨,地上接着桶,炕上围着盆,桌上放着碗,好不热闹。等雨过了,就开始修葺房屋了。上房顶得光着脚,鞋底太硬会踩破瓦片。每次我总是很开心的顺着梯子爬上墙沿,然后再爬上房顶,小心翼翼的踩着瓦片,好似要穿过雷区似的。抱着一片一片瓦,轻缓地移步到父亲跟前,再送到他手上便是我全部的工作,而父亲每次都会精准地找到漏雨的地方,扒去破瓦,抹上事先拌好的泥浆,再放上新瓦,就这样完成一处修补工作。

        父亲总是这样,什么东西坏了总会想办法去修。家里椅子腿松了,他就修好了;农具不能用了,他就修好了;炕被我跳塌了,他就修好了……

        父亲说,家里的东西坏了不能扔,得修,虽然难看,但还是很耐用的。就这样,他修这,修那,修到我们都离开了那个院子,修到我们都各自成了家,成了他孙子孙女的父亲,修到现在,还在修补着他几个孩子间的亲情。

-3-

        父亲总是逆行的。

        父亲在寒暑假,总是很忙。每天早上等我迷糊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但到中午或者晚上的总归能见到他宽实的肩膀和黝黑、不苟言笑的脸。

        已经记不清是哪天了。清晨,我仍旧揉着朦胧的眼睛,迷糊着起床,却没有闻到茶香。整个寒假,家里只有在母亲和两个哥哥,父亲却没有见到过。快过年了,父亲肩上多了一副扁担,一头挑着一个大镜匣子,另外一头是个大箩筐。因为好久喝不到酽茶,心里总归是有点怨气的。但吃到嘴里的豆豆糖和镜匣子里的各种小玩意儿,瞬间让一个寒假没有喝到酽茶的怨气荡然无存。来年暑假,父亲依旧不在家,虽然还是喝不到酽茶,可心里还是窃喜的,父亲回来就会有豆豆糖吃。暑假结束了,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也回来了,这次他肩上什么都没有。听父亲说,他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去了。后来知道父亲在工地上受了伤,建筑板材打到腰,落下了病根。再后来,寒暑假都能时不时的蹭着喝杯父亲熬制的酽茶。

        父亲是很“懒”的。他总是在邻里扛着锄头、背着药桶归来的时候才去下地干活的。每天早晨,他左肩挑着新生的太阳,右肩扛着落月才下地除草;中午,别家休息,他左手拿着扁担,右手拿着镰刀才去割麦子;傍晚,邻里下地回来的时候他背上一桶配制好的药水才去喷洒农药……

        我问过父亲,你这么忙,每天这样活着为什么?父亲说,我活着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这个家。为此,我还跟他争论过。

-4-

        父亲是个小学老师,他总是无所不能的。

        小学,我是在老家村属小学上的,父亲也是小学里仅有的6位教师中的一员。那里的老师是全能的,琴棋书画样样都行,样样都会。当然,父亲也不例外。

        上小学的时候,唯一印象较为深刻的六一儿童节是我三年级的时候。每到下午大扫除时间,父亲总是带着一帮高年级的学长在校园固定的地方教舞蹈,那时我才知道父亲是会跳舞的。他边唱边跳,细致地纠正着每一个动作。跳的什么舞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唱的是“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没课程的时候,父亲会弹着风琴,抑或是拉着二胡,十指在琴键上飞舞着,五指在胡弦上下起伏着,优美的旋律也缓缓荡出,在院子里回响好久,可最终还是会消散不见。有时候,他站在窗前的桌子正前方,手里拿着毛笔,在旧报纸上写写画画,可那时候我不知道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后来,离开小学便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会弹风琴,拉二胡,写毛笔字了。

        父亲的毛笔很多,家里有个纸盒子,里边放着各式各样的毛笔,有爷爷留下来的,也有自己买的,更多的是学校发给他的。每年大年三十,邻里乡亲总会拿着一卷卷红纸找父亲帮忙写对联,而父亲总是会腾出半天时间去完成这项固定的工作。

        父亲总是说,多会点东西总是好的。可我却不以为然说,会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父亲却不再说话。

-5-

      父亲就这样把苦涩却又充满香气的道理蕴藏在酽茶里,融在修葺中,踩在脚底下,寄在笔墨间。

      《摆渡人》中讲,自我完全由身边的人界定,永远没有独处的时刻,甚至连本来的相貌都不知道。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我也庆幸我的父亲还活着。

小时候,

父亲很严,

像紧绷的皮筋,

一头是我,一头是他,

总觉得他会放手。

长大后,

父亲很烦,

像催着起床的闹钟,

做梦的是我,清醒的是他,

总觉得他会不停。

成家后,

父亲很笨,

像不想报废的机器,

一边是生硬的摩擦声,一边是掉落的筷子

总觉得他要散架,

可幸亏

我的父亲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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