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小说：小雪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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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小说：小雪无雪
她的心里，早已经蓄满了一场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风花雪月。
她一直心心念念，细数着时光，热切盼望着浪漫时刻早日到来。
她肌肤雪白，浑身散发着梅一样清新淡雅的香味，她叫秦雪梅。
尽管表面看上去，她平静似水，其实内心深处已是山雨欲来，波涛暗涌。
秦雪梅恨不能长出双翼，飞到那个梦里曾经到过无数次的地方。
其实那个神秘的地方，她一次也没去过，只是听楚天舒描述过。
那是世外桃源，有一处远离红尘的雅舍，溪水带出了朵朵桃花。
关上门，那就是一个独立王国；打开窗，就是一幅青山绿水图。
他们相约要去的地方，充满了罗曼蒂克的情调，名曰桃源居。
楚天舒提前预定的雅间，也有一个诗一样的字号，叫听雪苑。
她始终牢记着网上相约的时间，这注定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这一天恰好是她的生日，天气预报提醒：农历十月二十二日，小雪有雪。
早在两个月前，楚天舒跟秦雪梅约好幽会时间，就在这一天。
楚天舒是风一样的男子，有诗人的气质，重情义，才华横溢。
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研究设计院工作，忙里偷闲，搞兼职。
楚天舒今年四十五岁，已婚，有一男孩在名校上寄宿制高三。
他的妻子，为了照顾孩子生活，停薪留职，在学校附近陪读。
楚天舒在古城文学群里，重温昔日的作家梦，偶尔写点文字。
恰好秦雪梅也在这个群里，利用业余时间跟群主学古体诗词。
他们被彼此隽永深情的文字打动，心有灵犀，于是互加好友。
秦雪梅，今年四十岁，已婚，在某重型汽车工业公司做文员。
她的丈夫，高职白领，在海外某著名金融大机构担任精算师。
她的女儿，在高中伊始，追随父亲一起去漂亮国读大学预科。
楚天舒与秦雪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初，都曾有过文学梦。
也许是机缘巧合，他们竟然居住在同一座城市，都喜欢读书。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他们都在红尘中熬度岁月。
终于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青年时代最鄙视的俗人。
人间烟火气，呛得他们流下了最伤心的泪，在无眠的暗夜里。
活着，不能像余华小说中的富贵那样糊涂卑微，要找回初心。
楚天舒从设计员奋斗到总师，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苦心孤诣。
当会计的妻子愈来愈精于算计，楚天舒感觉生活像一地鸡毛。
秦雪梅大概因为这样的日子过于平淡的缘故，渴望奇迹发生。
她希望身边有一个解风情的知己，能陪着她，一起踏雪寻梅。
自从遇见楚天舒，她从对方的谈吐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颤。
仿佛快要干枯的泉眼，突然之间，汩汩地奔涌着透亮的泉水。
泉水滋润着秦雪梅，她觉得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正悄然来临。
此前曾黯淡无光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而明亮，像一泓清泉。
秦雪梅的皮肤也变得白嫩了许多，显出中年女性独有的风韵。
他们从古典诗词聊到现代诗歌，聊美学与哲学，聊到了彼此。
彼此也很投契，一来二去，每晚下班之后，两人便互相致意。
就这样隔屏守望，相互陪伴，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大半年。
相约见面的日子即将来临，那一夜激动又忐忑，见还是不见？
秦雪梅无数次遐想见面的场景，浪漫的桃源居，雅致的听雪苑。
最热烈的拥抱，像梦一样轻盈；最疯狂的吻，像一阵狂风暴雨。
她的脸滚烫滚烫的，他眼眸里燃烧着激情，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秦雪梅坐在办公桌前失神，直到主任喊下班，她才从梦中惊醒。
她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离开大楼，脑海里总不断浮现出各种情景。
她走在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她却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怪眼神。
这个无数次陪她聊天的男人，与她缠绵，风趣幽默，款款深情。
而远在异国他乡的那人，印象愈来愈模糊，仿佛早已人间蒸发。
只有楚天舒，嘘寒问暖，对她细致周到，体贴入微，最解风情。
记得有一天夜里，辗转难眠，她留言说，很想听他唱一首歌曲。
楚天舒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深情地为她唱了一首《一剪梅》：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秦雪梅凝神谛听，觉得整个人都快被融化掉了，她渴望见到他。
于是就有了这场相约，楚天舒定下了这个时间，定了约会地点。
初相识不久，楚天舒曾试探性地问过秦雪梅的生日，她未回应。
偶尔有一次聊天，无意中透露了生日时间，他竟然就记在心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她，怂恿着她勇往直前。
秦雪梅既充满了渴望，又隐隐有些担心，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和楚天舒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她说出了内心深处的忧虑和恐惧。
楚天舒何尝没有隐忧呢？毕竟是人到中年，他也想过无数结果。
总工的身份，在研究所里，为大家所敬重，孩子对他也很崇拜。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熟悉的人发现，或被曝光怎么办？
但是一想到秦雪梅的高雅气质，中年女性的优雅风韵和痴情……
数码照片里，嫣然一笑很倾城，雪肤花貌，还有温婉的性格……
楚天舒想起那天晚上，选择的那首费玉清演唱的《一剪梅》：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人间……
要么勇敢地迈出这一步，要么将这份真情深藏心底，长留人间……
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怎能临阵退缩？
楚天舒忽然想起了梁静茹唱的那首歌《勇敢》，他要唱给她听：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屏幕另一端的秦雪梅，听罢已经无法自持，她鼓起全部勇气说：
明天若小雪有雪，不见不散，只是想再听你唱完这首《勇敢》……
楚天舒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为秦雪梅这样的红颜知己唱下去：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楚天舒唱到结尾处，哽咽了，因为这首歌，道出了他的全部心声。
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决定勇敢地豁出去，在小雪时节赶赴桃源居。
秦雪梅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里彻底沦陷了，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去听雪苑，然后把一切交给他，如果天不遂人愿，那就从此不见……
天亮了，秦雪梅拉开窗帘：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小雪竟然是晴天！
天气预报的雪，因冷湿气流北移而落在黄土高原，已离开这座古城。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秦雪梅迅速地穿上旗袍，裹上裘皮大衣出了门。
走出小区有一段路，手机突然响起来了，一看是从海外打来的电话：
妈妈，祝您生日快乐！我这里已是深夜，感谢您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原来是闺女打来的电话，血浓于水的亲情，她的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刚刚挂断，又一阵铃声响起，这一回是丈夫打来的，说话压低嗓音：
老婆，祝你生日快乐！我跟女儿寄给你的礼物，大概上午九点送达。
上午九点？！冥冥之中，秦雪梅预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她。
她出门的时候八点刚过，即使今天无雪，她也决定去桃源居听雪苑。
因为她不想听天由命，辜负了楚天舒的一片深情，她不想将来后悔。
可是刚才的两通电话，彻底动摇了秦雪梅的决定，她站成一尊雕像。
那么优雅的一尊女神雕塑！女儿温柔的祝福，九点送达的生日礼物。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楚天舒深情款款的歌声，那是梁静茹的《勇敢》：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秦雪梅久久地站在那里，风吹着她的发髻，她的眼睛里贮满了泪水。
她的耳边隐约响起磁性的男中音，就是那首费玉清演唱的《一剪梅》：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人间……
番外&尾声
多年以后，楚天舒每次听到这两首歌曲，总想起那一段如烟网事。
无需解释，也无需再问起。一切都是天意，一切结果都有其原因。
多年以后，秦雪梅听到李宗盛的《曲中人》，心里总会隐隐作痛。
或许刚刚开始，就已经知道结局。错过就是过错，终将变成回忆。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