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流水

九月的倒数第三天，拨云见日。飒爽的午后，去上课的路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坐在小山的崖岸作画。我心觉我应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却又觉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适合陷入对往事的想恋。

连续的阴雨天里，又一盒舍曲林片寿终正寝，床头的垃圾袋放了些时日，只好在把空药盒丢入后扎上袋口，丢在楼道口的垃圾桶里，就和被吃干净的外卖餐盒一样，也像是这个季节里落叶被清扫讫净那样。很多事情都是相似的，在冬天来临之前，你得把所有拖累你的那些东西，记忆也好，物品也罢，一一地丢掉。

不久后是长假。可以预想到那几日站在点餐机前不住地面对起来往熙攘的人群，我居然有些恐惧于那些机械化的工作，毫无创意感的生活。不过这些事物如若是选择丢掉的话，那自然也会有不久以后各类的考试作为理由。

只是那个夜晚，拼车的一个男人带了他幼儿园学龄的小女孩坐在后座上。

小女孩问，我们是坐的那种飞快的车吗？

男人说，是的啊。

小女孩就接着问，车为什么会是飞快的啊？

男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后座安静下来，车子开上清凉门大桥。我接上，因为有很笔直平坦的路给我们走。

小女孩说，那每次从爸爸家去妈妈那里都要很久，那段路有很多的弯……

男人示意小女孩不要再说下去了，岔开话题问，刚刚的电影你觉得好看吗？

小女孩说，好看，里面有个漂亮的特别像妈妈，我在卧室的照片里看到的那个。

男人摸着小女孩的头，卸了一口气。

我的心多少有那么一点凉意，就随着车子安静地开过清凉门，一路顺畅地回到宿舍。

时间快到了农历的八月十五，月牙已然有些接近半弦了。城市的夜空燃起了向往已久的月亮，内环线亮堂的灯光一直延展到很远的天边，潮气并未散去，在光与暗的交汇处生成一冉渐变色的光晕，像是落了地的彩虹。

总是安顿下来许久，还是会想起那个无邪的小女孩的声音。在未来，她似乎也会单纯地说，好啊好啊，我又有一个新妈妈了。

傻姑娘啊，亲生母亲对于你来说只有一个啊。就像是我的亲生父亲一样的。

纵使会有人仍旧对我很好，以长辈的姿态，在某个瞬间我以为那样宽厚的手掌，那样伟岸的身躯，亦或是严厉慈祥似乎从未离去的身影与已然消逝的那些事物多么得相似。我还是会觉得，自从那个人离开我的生命以后，我的少年时光便彻底地逝去了，迎接我的将是冰冷的后半生与暖和的体温包裹住的一颗颗不知冷暖的内心。

于是，生而为人这件事，既值得庆幸又令人遗憾。也像是这样的晴天，晾干衣物，却晾不干我心底关于爱的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