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前一天晚上,李先生问我:明天钓鱼。咱吃啥?鱼吃啥?前面有几次,我们都是去超市买烤鸡,人鱼共吃,方便省事。现在去超市断然是不行了。
反正人吃啥我不知道,鱼吃啥我可是早就想好了。可不是早就想好了,都等了一个多月了咩,你说我怎么那么有耐心?而且没催,静等着李先生自个觉悟。
早上起来,李先生悠哉悠哉地洗漱,我就开始收拾吃的。等他开始往车上搬东西,我就带着牛顿去捉鱼饵。
我掀起一块断砖,底下有好几条小蚯蚓,觉悟快的已经开始蠕动。可是我却发现手里没工具,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筷子。快,牛顿,给我折两根树枝来。
有了,用这个吧。小牛顿呼呼跑着取回来一把尖头小铁铲。难道我想筷子,你就非得想勺子?四岁的娃了,不会用筷子,总用勺子,也是愁人。
一个多月前我打扫院子,院子的一隅有七八个花盆,很久没动了,中间挤满了落叶。我搬动一个,发现底下有几条蚯蚓。我一惊,赶快原地放好,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再等等吧。这不就等到了吗?
我一边捉蚯蚓,一边给它们上思想政治课:偷懒必被捉,不是不捉,时候未到。你看人家都在勤奋地给花草松土,就你们会躲清闲?
抓了这么多蚯蚓,一定能catch很多鱼。牛顿兴奋地盯着小桶里的蚯蚓。这得看你爸爸的能耐了,反正妈妈把能做的都做好了。忘了说,蚯蚓堆里还有三只肥虫子,看着肥肥的,弄死可惜,反正不是我挂鱼饵。
你带手套了吗?车行半路,突然想起一事,赶紧问李先生。得到的回复是忘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吗?每次都这样。早上我就让他办了两件事,结果没有一件让人满意。
第一件事是把通往厨房和后门以及地下室的门给带上。结果门是真带上了,也把我们锁外面了。非说是牛顿在门锁上动过手脚,那你带上的时候就不会检查下吗。我怪他他怪牛顿,眼瞅着解决不了问题,我乖乖去地下室找工具。戳弄了半天,不行,至少短时间不行。李先生已经在琢磨翻窗而入了,前面的窗户肯定不行,对面邻居的摄像头180度无死角全天候把我家罩住了。前门也早就锁死很多天了。
最终我们锁定厨房朝向院子的窗户。李先生说,你抱着我。没听错吧,我是个女人,我可是个女人!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李先生又说,我抱着你也行。这样也不好,我给他滚过去一个轮胎。身子长还是有好处的,他从窗口探身进去就把门给打开了。同时也证明了,外人要想进入屋内是多么容易。
第二件事就是手套。为着上次我的出生入死事件(请阅读《钓鱼及出生入死》),李先生特意买了一副很厚的劳动手套,手掌手指等用力的地方都涂了厚厚的胶。结果要用了人家还没带,看来伤痛还是自己记得最清楚。
十点半终于到湖边了,说好的七点呢?人家那些早起的鸟儿已经把湖围了个“水泄不通”。嗨,嗨,不是说好的在家隔离吗?怎么都跑出来了。我的鱼我的鱼,不会都被钓光了吧?
正往两堆人中间的开阔处走着,我嘴欠的说了句,今天刮的是南风。李先生当机立断就带着我们往南走,去上风处。
可上风处哪有地儿啊?树丛中是有个缺口,但我觉得那是给高手留的,根本不适合我们。这能甩过去吗?我表示怀疑。
大约是我这话激怒了李先生,他急着给我们证明他高超的甩线功夫。我还没想明白呢,他拿起杆刷一下就甩出去了。只见鱼钩跨过水边的灌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到了水里。动作好一个漂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先生收不回线了。几次我要去帮他拨拉那些灌木,都被他吼回来。上面有虫子,你看你穿个短袖。
李先生自己吭哧吭哧地想办法。我傻愣愣地站着没事儿干,就去看人家钓鱼。一转头发现那边空出来了,赶紧招呼李先生。
本来也无办法可想,加上着急好位置,李先生索性就把鱼钩留在它迷恋的地方了。红黄相间的鱼浮子下面空荡荡的,像个没牙的怪物。
可惜了我一块好肉。李先生不可惜鱼钩,可惜那一小片剩肉,这让我无法理解。或许只有我才知道,我们并没有多余的鱼钩。我且不声张,先搬东西。
椅子刚沾地,我就发现旁边有一亮闪闪的东西。真是想啥来啥,正是大小合适的鱼钩。鱼钩有了,我又跑到车上找找,还真找到一个铅坠。
李先生重又精神抖擞地甩杆,甩出去,发现浮子不见了。那个铅坠太沉了。我马上寻遍地上,这回没有。
正撤杆的李先生一脚踢翻了我的茶杯——着急麻慌的出门前还不忘给自己泡杯茶的就是我——他正要骂我乱放东西,突然转怒为喜,茶杯旁边静静地躺着个大小合适的铅坠儿。哎哟,我的妈呀。
至此垂钓算是步入正轨。但我仍有一事不明,就是我一大早辛辛苦苦给李先生准备的“饵”他碰都不碰,只抛投那仅剩一块的剩肉片,这让我怎么甘心。话说就算肉片更香,但是在水里泡了两个多钟头早该泡没味了呀。
在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耐心催逼下,李先生终于决定要启用蚯蚓了。他小心翼翼地用草秆挑出一条,问:这东西咬人吗?
我一看这怂样,心想完了,那三条肥虫子算是白放了。李先生只用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轻轻触碰,蚯蚓一扭动,他立马像烫着一样躲开。那么修长美丽的手指都只是摆设吗?
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又跑到车上东翻西找,还真找到一副单薄的医用手套。看别人家钓鱼都是带一个工具箱,里面啥都有。我家钓鱼用具都是现场混搭乱搭。
看久久不上鱼,我既怀疑鱼饵有问题,又怀疑投饵地方不对。我和小牛顿都近距离地观察过大鱼捉小鱼的场景。那是在奥兰多的一个湖边沙滩上,我们正玩水玩沙子呢。一条大鱼追着一条小鱼过来了,大鱼一追,小鱼就往浅水处窜,大鱼就停下,之后再追。一追一窜地跑远了,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这个场景给我三点启示:一大鱼在深处;二小鱼居浅处;三大鱼吃小鱼。于是在这样的启发下,我和小牛顿在旁边的浅水处捞了很多小鱼,备用。显然小牛顿也对那个场景记忆犹新,不停地警告李先生:你别把大鱼放进来,它就把小鱼给吃了。
再一转身,我发现浮子下去了,李先生还在闭目养神呢。怪不得他把我捉的蚯蚓叫作“鱼食”呢,敢情是喂鱼来了。我赶紧叫他,于是第一条鱼就稀里糊涂地上来了,此鱼一看就是条凶猛贪吃的鱼,它的肚子还气得咕咕发声呢。
小牛顿一看到那条鱼,就提醒我说上次就是这样的鱼扎了我。他都记得。所以这次我可不管了,我的手还隐约麻嗖嗖的呢。
钓到鱼的喜悦很快就被现实冲淡。我们钓走了一波又一波人,始终见人不见鱼。
风在耳边呢喃,水也啵唧啵唧;
一只黑色的水鸟在水面上盘旋着,突然砰的一声插进水里;
两只野鸭也咕嘎咕嘎地贴着水面飞来飞去。
在这样的午后静寂里,小牛顿睡着了。李先生也两眼迷离着,一动不动。只有我还醒着,在观赏不远处的那个人甩鞭,哦不,是甩线。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把鱼线甩进水里后,还能像甩鞭一样继续甩动,让鱼钩落到合适的位置。而且他也不让鱼线停留很久,还在连续甩。奇怪啊,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部电影,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大河恋》,有必要重温一下。
一言以蔽之:高手都是主动钓鱼,菜鸟都是被动等鱼。
在这样的静寂里,还有一种声音格外突出。就像是两颗卵石碰撞摩擦,先慢后快,越来越快,听得人要喘不过气来,直担心那喉咙要着火了。就像小时候玩过的打火石,两块石头一撞就火星四溅。声音近在咫尺,就是一直找不到它的来源,大概是青蛙。
暮色上来了,最后一个人也走了。我收拾好东西,和小牛顿坐上车,回头一望,李先生还是岿然不动。此情此景,让我忍不住为他填词半首:
沁园春·钓鱼
独立洲头,鱼儿远去,不舍凝眸。
看万山黑遍,层林尽染;
漫湖闲透,无人争愁。
鸟倦归林,鸭累回窝,
万类黑天都憩休。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鱼咋上钩?
晚上,李先生做了柠檬水,一个劲儿地劝我:你多喝点,晒得跟猴子腚似的。
什么猴子腚,明明是红烧肘子。我看看自己的两条胳膊,对他的比喻感到不服。
而我同时好奇,一个在骄阳下穿了一天长袍大褂的人到底啥样,于是回头瞅他,只见雪白的灯光下,一个红脸关公,戴着个红围兜。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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