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服务于谁:基于《道德经》的思考
周六的会议上,我们就“公司的数字化系统服务于谁”这一话题展开了一些讨论,最初的备选项只有“员工与老板”的二元选择,而后拓展为“有员工、老板、流程、客户与公司所处的整个生态”,最终又增添了“系统自身”这一选项。
这一话题诞生于“公司的数字化系统究竟服务于员工还是老板”这句话。
这句话是笔者在试图讨论“中台”这一新兴事物背后究竟有何深意(以及是否有“深意”存在)问题时所讨论的一个关键问题。之所以会有这一问题,主要是“中台”这一新型的IT架构所带来的极为不同的服务样式——以往的数字化系统主要是通过数据收集、整理、分析(ETL)从而为高层的决策管理提供支持,而“中台”则强调“赋能前台”。
前后的转变即从“服务老板”到“服务员工”的转变。
笔者由这一转变出发,结合“群体智能”、“强信息人”、“自由人的自由联合”、“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等试图论证“这将是一个’个体崛起‘的时代”。论证过程出现的逻辑牵强,漏洞百出之态,这里不再多述。
这次笔者缩小问题范围,不再讨论过于宏观的趋势,而仅讨论“公司”其中的各种“系统”(滋养系统、调控系统、信息系统)本身。
以下若干思考均基于《道德经》中的一些命题,并再次搬出in nek大神的一些见解来为自己镇场。
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
这就是不执着问题本身。
我要打败敌人,首先考虑不是如何打败,而是怎么可以不用打。
这样的思考模型,就叫“食母”。
所以,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最高明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让问题不需要解决。
如我在试论“重复性工作”中所描述的,员工、工作本身都是通过提供价值,以维护公司这一“系统”的存在,因而“员工”与“工作”本身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其能否为“系统”提供价值。
这也是为什么《凤凰项目》如此强调“计划外工作”的危害性,甚至称之为“反工作”的原因。
“慈,俭,不为天下先”
这本质是全部精力放到目标上,忽略所有名的影响,计算用最小的力量直捣黄龙。
不要看到一个问题,就兴高采烈就想着去解决(其实很可能看中的是背后那个名),而要看这个问题是什么引起的,解决掉引起那个问题的问题,而不要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看见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而你应“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没有必要急着决策,而是“我独顽且鄙,而贵食母”,你的策略是原来怎么弄还是怎么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目标还是向着原来的目标,“要妙”是在私下决策,要“袭明”,下面的方向都改了,表面都是看不出来的,不要轻易被表相左右。
要稳!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所有力量都用于解决问题,这个问题就会(或者说有可能)消失,就没有了名的左右(好坏,长短),就“归一(得一)”了,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得一就回到无名的状态了。
都吃好了,就没有谁吃得好谁吃得坏一说,无名的状态,就是“德”的状态,世间万物,都尊道而贵德,是因为,没有问题的东西,它“存在”下来了,死去的是左和右,好和坏,是和非。
一个问题,还有左和右的时候,就是还没有解决的状态,只有得一这个问题才解决了,你才有机会和精力去解决更高一层的问题。
一个设计良好的“系统”,其自身出于一种“德”的状态,其本身的优质性使得其不会问题频发(无名)。
《凤凰项目》中所谓“计划外的工作”,在《道德经》的“概念空间”中即“名”,是可见的表象,对于“名”的努力不会带来根本性的效果。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柔弱胜刚强”
所以作为领导者,如果A已经说了正确的事情了,把这个名让给人家,去追求义不容辞的上义,去追求可以让组织无事的“上仁”和“上德”,这样组织就会好。你就有机会“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否则,你要不变成污泥,要不变成种在污泥中的白莲花,最多自己感动自己。
无为不争,是让组织发挥动力的基础方法,领导者对比整个团队,永远都是孤家寡人。领导者去“争”,结果就是整个组织互相都在争。所以领导者唯一可以做的是有意识地通过“让”,来控制这个系统。
所以“弱者道之用”。领导者让一个位置出来,让一个名出来,就会有人去填它,控制让什么进来,就控制了系统的运动。
领导比下属还能干,下属还干什么?怎么努力?“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柔弱胜刚强”,退的一方才是控制(主动)者,柔弱者生之徒,刚强者死之徒。
这种事情不但发生在领导和下属之间,还发生在任何互相合作者之间。
这种思路,用意象来总结,就是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想象水倒入一个石头堆,有石头的地方水都躲开了,没有石头肯去,或者石头间互相顶着无法进去的地方,水来填满,整个组织处处有人考虑到,无懈可击,组织强大,每个人都强大。
对领导者来说,总做没有名的事情,处众人之所恶,这是“上善”。
上善者填补组织的所有漏洞,而不是在每件本来就有人去干的事情上去争名。但还是那句话,唯我道大故不肖,若肖,不久矣。所以,表面的刚强者不见得是刚强者,我们要从组织上看,领导者有没有能力让自己的组织张牙舞爪,在正事上奋进。只要团队的大部分人可以强,他个人如何表现,强还是不强,那都是假象。
从这里能很明显地看出,领导者也好、员工也好,若想持久存在(衍存),唯一的方法都是成为“系统”的附庸——领导要“若水”,以引导员工去“争”,双方都以某种方式弱化自身以形成结构性张力,由此让“系统”获得代偿。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一群人,做一件事,只要人足够多,必然有人收益,有人倒霉的。就算都收益,也有不公平的存在。
这种不公平的存在,就会有抱怨,这就是垢——“都怪他”。要没有垢,很简单,没有人负责就行了。
一群人在船上,船马上就沉了,都问:怎么办?怎么办?我负不了这个责任,你说怎么办?要不排水吧?怎么排,谁来排?排了会不会更差?怎么办?怎么办?……你看,最后一起沉下去了,也没有人有错,你说不了谁的错,多公平。
这群人可以建议,可以顺从,但谁都不肯主动承担“就这样,我为大家选了”这个责任,因为这个承担成了,没有人感激——“排水又不是他排的,主意也不是他想的,我还贡献了个杯子用来舀水呢……”。
只有人抱怨——“凭什么当初先排船头的水?我们船尾难道没有天赋人权了?凭什么要我用的衣服来堵漏水的洞,那边那个小婊砸的衣服为什么不用?他们肯定有一腿……”。
所以,社稷主,最后就是背垢的那个人。
因为好事天生大家都认为是自己的,出了问题,说都怪他的,就是大家认为当初这么干都是他要求的。大家心中认可的这个团队的控制者,就是大家说“这么做都怪他”的那个人。
你不知道领导有什么用?觉得领导只是装模装样“拍板”的那个人——你怎么就不拍板呢?拍板就是背锅,领导是负责给你背锅,而且有能力背很多锅死不掉的那个人。
所以《道德经》这里用了一个递进的类比说明皇帝是怎么做的:受国之垢的,才是国家、社稷的主人。
所以,类比一下,受国不祥的,才是国家、天下的王。
当王的本质,就是要口碑不好的,追求口碑的极致,结果就是失去王这个位置。
所以,信不足焉,有不信焉。你不要看那些人说你好不好。他们跟着你,是因为跟着你比不跟着你好,信心是个道,跟他口头上说的名不是一回事,你看重名,结果只是把国家搞乱。
社稷主与天下王,其维护自身衍存的方式不是追求自体的光鲜,而是以“背垢”(背锅)的方式“在其位,谋其政”(以对应结构的方式弱化自身),从而使其所处的“系统”获得代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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