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中国味道
打开电视和手机,介绍中国美食的节目比比皆是,从红遍大江南北拍完续集又拍电影的《舌尖上的味道》到科教频道精心打造的文化寻味纪录片《味·道》,从连播五季依然火爆的下饭综艺《拜托了冰箱》再到回归质朴寻找生活真谛的《向往的生活》,中国味道是你我餐桌上放不下又带不走的妈妈的味道,是你我记忆里忘不掉又找不到的平凡的家常。
《舌尖上的中国》在汪老笔下,这中国味道,大概是南甜北咸西酸东辣,是老味儿鲜味儿寻常味儿家乡味儿。可以是祖母晒干作馅的有淡淡酸味的马齿苋包子,也可以是方便应急随时充饥的炒米和焦屑,可以是全国各地都常见却又各有特色的咸菜,也可以是万物皆可酱的南北味儿酱菜。
《端午的鸭蛋》记忆里第一次读汪曾祺的散文,是小学课本里《端午的鸭蛋》,系在手腕上的五色的丝线,画在脸上的“王”字的雄黄,午饭时家家都吃的“十二红”,当然还有一定不能少的彩色“鸭蛋络子”,装上秀气的淡青壳的鸭蛋,便是孩子最心爱的饰物。印象之深以至于后来坐飞机经停扬州时,看见机场商店售卖的高邮鸭蛋,便忍不住买回来一尝这筷子扎一下红油就冒出来的向往许久的咸鸭蛋。
不知还是不是汪老笔下旧时的味道。
《好好吃饭》读这本《好好吃饭》,我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是你在和他闲话家常。找一娴静院落,日暮西垂而下,你坐在门边小马扎上,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远处袅袅的炊烟升起,还有隐隐的饭菜香儿传来,他娓娓讲着,你一边听着,一边肚子里咕噜咕噜敲着鼓还直咽口水,只等着那声奶奶的呼唤,就一溜身蹿进堂屋。
汪老的散文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魔力,从平静质朴间,从琐碎细小间,从简单含蓄间,从普通无华间,便迸发出温情、力量、岁月和美。
比起词藻的堆砌和夸张的文风,比起宏大的道理和泛滥的铺垫,直白的平铺和传统的纯粹才更胜一筹。
突然想起前两天在网易云听好妹妹的《相思赋予谁》时看到的一句评论,“中国风应该是这样的,在骨在神,而不在华丽词藻的堆砌。”
中国味道也应该是这样,在骨在神,在日常恬淡,于生活细微,见世间万物,又引人深思。
再说回汪老的这本散文集,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的认真和较真,倒颇有几分如今“吃货”的影子来。这从他对家乡的“蒌蒿”和“鵽”正名一事便可看出一来,翻过《辞海》又查过《诗经》,这野味的滋味一定令先生难忘非凡。
人间五味吃中有万物,万物皆有味。酸甜苦辣咸,味味皆不同。在《苦瓜是瓜吗》这个小段落里,先生从苦瓜的来历谈到苦瓜的起源,又从人们对苦瓜的喜恶谈到口味的改变,最后反而谈到文学创作问题上来,却也是十分有道理的。
“一个作品算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算是现代主义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个作品。作品就是作品。正如苦瓜,说它是瓜也行,说它是葫芦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
白马非马,苦瓜非瓜。从吃中见世界,倒又有几分“一花一世界”的意味来,于不经意间讲道理,写散文到如此境界应该也没几个人了吧!
但这本散文又不仅仅只谈吃,还谈做。家常酒菜,下酒小菜,食谱一般的散文常常看得我食指大动,会吃又会做的汪老先生当年一定是作家圈里最会做饭的散文家,心不囿于厨房和现实,而向往山川和大海。
一蔬一饭虽小,个中真味却浓。
《好好吃饭》好好吃饭,才能好好生活。经历过创伤与失意,才能懂得“活着多好呀”!当我们痛过也笑过,活着就该快活的呀!
在这本充溢着“中国味儿”和老传统的散文集里,我们能看见一个积极乐观又诗意淡然的汪曾祺,他尊重传统、追求现实,他心怀赤子、可爱如斯,他向往宁静、归于恬淡,他清风霁月、纯粹无华。
我想,这一定跟他一生所经历的轰轰烈烈的大事有着莫大关系。动荡的岁月里,走过生死的历练,回归最初的质朴和自由,回归烟火蔬食之中的风味人间。
他是曾戏称自己是一个“中国式的抒情人道主义者”,而我们却当敬他是“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