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一)—再读陈寅恪《柳传》四二、2024-03-23

秋潭    网图侵删 网图侵删 李雯    网图侵删

        先生笺释陈柳初遇，采取的是层层剥皮法，最后得出结论：陈柳之初遇，当在崇祯四年（1631）冬，或是崇祯五年（1632）春。先生还是老派文人做法，先列出证据，再一一笺释，最后得出结论。遵照先生之方法，作一理解笔记。

        一、先生首先引用的是崇祯六年（1633）的《秋潭曲》和《秋夕沉雨，偕燕又让木集杨姬馆中。是夜姬自言愁病殊甚，而余三人皆有微病，不能饮也》两首，盖此两首明确为河东君所作也，如录：

《秋潭曲》：鳞鳞西潭吹素波，明云织夜红纹多。凉雨牵丝向空绿，湖光颓澹寒青蛾。瞑香泾度楼船暮，拟入圆蟾泛烟雾。银灯照水龙欲愁，倾杯不洒人间路。美人娇对参差风，斜抱秋心江影中。一幅五铢弄平碧，赤鲤拨剌芙蓉东。摘取霞文裁凤纸，春蚕小字投秋水。瑶瑟湘娥镜里声，同心夜夜巢莲子。

《秋夕沉雨，偕燕又让木集杨姬馆中。是夜姬自言愁病殊甚，而余三人皆有微病，不能饮也》七律二首：一夜凄风到绮疏，孤灯滟滟帐还虚。冷蛩啼雨停声后，寒蕊浮香见影初。有药未能仙弄玉，无情何得病相如。人间愁绪知多少，偏入秋来遣示余。      两处伤心一种怜，满城风雨妒婵娟。已惊妖梦疑鹦鹉，莫遣离魂近杜鹃。琥珀佩寒秋楚楚，芙蓉枕泪玉田田。无愁情尽陈王赋，曾到西陵泣翠钿。

        二、其次，先生引不敢判定是崇祯五年还是六年之七律一首——《中秋风雨怀人》，盖此诗句中“其辞旨与《集杨姬馆中》二律颇相类似，诗中复包含‘怜’、‘影’、‘云’、‘婵娟’等河东君之名字，尤为可疑”。这里显示先生对此诗年代判断过程，颇可见先生学术功底，简述之：卧子是诗再其崇祯庚午（三年）辛未（四年）壬申（五年）三年之间的诗集《几社稿》中，此诗之后第四题为卧子六月一日廿五岁《生日偶成》诗，为崇祯四年（1631）二十三岁之作；诗之前第六首，按照其自注，当在崇祯五年春作，据此，此中秋“乃五年中秋甚至六年中秋，殊不可知”，但是先生当以为是崇祯四年之作，否则不全录也：谁将幽怨度华年，河汉濛濛月可怜。落叶黄飞妖梦后，轻绡红冷恨情边。青鸾泾路萧声歇，白蝶迷魂帯影妍。惆怅卢家人定后，九秋云雨泣婵娟。

        三、先生引崇祯六年（1633）李雯《与卧子书》：孟冬分手，弟羁武林，兄便北上，已作骊歌，无由追送。弟薄岁除始返舍，即询知老年伯母尊体日佳。开春以来，见子服兄弟，益审动定。我兄可纵心场屋，了此区区，以慰弟辈之凉落矣。辕文言，兄出门时，意气谐畅，颇滑稽为乐。张三作侠，中间乃大有合离。某某在云雾之中，怅怅不休。何物篱落间人，乃尔颠倒人意。弟辈正坐无聊，借此一鼓掌耳。今里巷之间，又盛传我兄意盼阿云，不根之论，每使人妇家勃豀。兄正木强人，何意得尔馨颓荡。乃知才士易为口实，天下讹言若此，正复不恶。故弟为兄道之，千里之外，与让木燕又一笑。若彝仲，不可闻此语也。

        先生此处考证此书信中之“孟冬”为崇祯六年之初冬，引《卧子自撰年谱  崇祯六年》条：“季秋偕尚木诸子游京师。是岁纳妾蔡氏于家”；卧子《留别舒章并酬见赠之作二首》其第一首结句云“秋深碣石有飞鸿”；李雯《送卧子计偕北上》第一首“北极云平秋气屯”、第二首云“翻然仗剑历秋城”等为证。以李雯句“盛传我兄意盼阿云”，判定或是崇祯五年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