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书

雨天的书

    对于命题的作文，我历来是很烦厌的。人的情感的显现，总是不能提前设定，对于命题的作文，就难免有假意的嫌疑。假的文章，总是不做也罢。然而今天所写的，就是这样一篇命题的作文，在不雨的夜里，写雨天的书。一来近日用笔甚少，数十支笔芯无处安放，借此来消磨一点笔墨；二来心中连绵的阴雨无处飘洒，亦可消耗一点无聊的时光。

      雨天，是阴郁的，雨天的书，自然有些潮湿。

      近日，心中常常落雨，为无聊，为失败。晴朗的天空也阴郁非常。真想淋一场暴雨，痛痛快快地，然后大病一场。然而春天是没有的，夏天也难得见到。

      我走进浴室，披头淋漓，调到最冷，调到最大。于是，蛙的叫声，雷鸣电闪，一串串的珍珠，全部在我眼前了———这是夏天的暴雨。

      暴雨来的很急，在突然的大风之后。不一刻，外婆家的院子，已经成了湖泊。雨从天上坠下，又从地下飞起。湖泊中浮起一个一个的水泡，大人们说，起水泡说明雨下不长久。现在看来，似乎很不科学，然而那时，确乎以为有什么神明在左右，指不定就是东墙上那棵侧生的怪树吧，常常恫吓我夜中不敢如厕。

      那时，我还很小，心中不曾见过阴雨。这样大的风雨，只给我们带来快乐，似乎父母也很开心，并且骄傲地说，“我就知道，要下大雨的，哈，这样田地又不必浇了”那时我们也同他们快乐着，并不能知道，这句话中农民的拮据的辛酸。我们只快乐地取出大小的盆和瓮，放在房檐的下方，一来以备停水之用，二来还需防备水势冲坏檐下的砖土。这时，我们是快乐的，淋着雨，踏着湖，互相泼水，似是天赐的福祉。或者有时，天雷滚滚，我们就躲在门口，竹帘呼啦而下，自家打的竹帘，本来不能密集，一道一道的缝中，钻来钻去青蛙的叫声，和着潮湿的气息，和着泥土的芬芳。或者有时屋久失修，叮叮咚咚地漏起雨来，于是各色的锅碗瓢盆开始了奏乐。

      白天的暴雨常常可爱，夜晚就有些可怖了。我家院中有很大一株核桃树，风起云涌的夜里，声声霹雳震吓着我与母亲，这时，为防着被劈的风险，常常停止供电，正是五指一抹黑，核桃树也疯狂起舞。我总以为是黑山老妖的到来，因为那时正迷着僵尸与道士的电影，并且树梢还哧哧地闪着火光，我又想起村中有人因惧怕闪电而躲进地窖仍被劈成两半的故事来，这时我真是骇怕极了。不得不点起一支蜡烛，等待风雨的过去，等待光明的到来。这样的日子有很多，像水彩画一般，倒映在我的心中，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真怀念这风雨的夜，和我的母亲对着蜡烛，各自拿着一本故事会，不安心地等待父亲归来。父亲那时在外打工，常常很晚回来，奔波在雨中的身影，我未曾见到，我只看到淋湿的头发和渐泛风霜的脸。

      幼时的快乐无法抹去，长大的忧伤也不能够断绝。在北京打工的日子，离现在已经五年，然而那天清晨的雨，我也难已忘记。一夜的疲劳，朋友的别去，暴雨的清晨，正是八月酷暑，又热又冷的天气。我淋在雨中，说不出的爽快，我脱掉鞋，走在大街小巷的河流之中。我睁不开眼，伞也并不撑开，和着大雨，一边笑一边落泪，为别离，为人生。现在看来，这泪并没有白流，我也确实没什么出息。

      说到没有出息，还是毕业后的两年工作。那时的心情就是连绵的雨，缠绕、蒙蔽、痛苦。我才知道，原来工作的样子，是要点头哈腰的，唯唯诺诺的，四处求人的。我真差点忘却，我还是个人。于是，趁着冬天不下雨的时节，怏怏地逃离了。

      而我也居然还做着梦，梦着江南的烟雨。那是十月的景致，江南的雨就这么若有若无的弥漫着，在山间竹林的小亭中，一滴一滴的珍珠，沿着飞檐滑下，湿润的空气，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我带着一点哀愁，从江南驰过，十里地山路，散漫的连缀着油纸伞，一摇一摇地浮动着，远去和近来。虽然没有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然而，在人生的路上，我还是这样希望着。

      油纸伞，油纸伞，我眼中现出《龙猫》中的形象来，一个男孩，倔强的将伞让给小月，自己身在雨中奔跑。还有小月给龙猫撑伞的乐趣。以前，我很愿意做这样的男孩，现在，我的心境有些萧条，雨中奔跑的形象，龙猫好玩的形象都已经淡漠了。我一直都沉浸在连绵的阴雨中，跑来跑去，也还是这样。

      忽然停水了，我的周身已经湿透，全部的雨景，在我渐渐清晰的意识中消逝，一点一点，看着这些残破的回忆，我的心中，又开始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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