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味道

太姥姥是奶奶的母亲,那个时候她已经很老了,甚至,还裹着小脚。

儿女成家也有了新的圈子,渐渐的对于老人的关心就越来越淡,太姥爷去世后,就愈发寂寞。无论多高学识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慢慢跟社会脱轨,能做的事就越来越少,孤单成了生活常态。我们家离太姥姥家很远,开车需要两个小时,奶奶又经常生病,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的记忆里有关于太姥姥的只有裹了长布条的小脚和好吃的辣馅饼。我甚至都记不清太姥姥的模样,只是每次奶奶带我去总会待上一段时间,我就找上平时很难见到的伙伴撒了欢的玩,累了饿了就跑到太姥姥房间,摇着她的胳膊让她做辣馅饼给我吃。

每当这个时候,太姥姥都会颤颤巍巍的下床,穿上小鞋,扶着墙慢慢挪到厨房。打开面粉袋,兑上几碗面粉,再加点水。用她那瘦弱的手,不紧不慢的揉搓着面团。而我,就会偷偷抓上一把面团,跑到一旁捏起小人来。

太姥姥从不跟我多说话,我问什么她总是嗯嗯啊啊的回。但做辣馅饼,太姥姥总是很干脆的答应说好。

等到太姥姥把面饼切好后,就会把炉火点上,然后放入食用油,将面饼一块块排列整齐放进去。太姥姥做饼从来都只用手,用手在油锅里为饼翻身,一点儿也不怕烫。饼做好了,太姥姥全部交给我,由我来吃的干干净净。每次我狼吞虎咽的吃完,都能看到太姥姥的笑,为数不多,非常珍贵的笑。

后来回到家,妈妈和奶奶都分别尝试过这款菜品,这其中我最喜欢的,还是太姥姥的辣馅饼。奶奶之后又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就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太姥姥家了。2005年2月25日,我从妈妈那里得知我们有了再次去看太姥姥的机会,一想到要再吃到辣馅饼,我止不住的兴奋,还在车里唱起了歌。爸爸呵斥了我,妈妈向我示意不要说话,委屈与不解跟了我一路。

车终于到了,眼前的场景把我吓住了,这哪里是太姥姥家,这明明是...我终于明白了爸爸的呵斥。

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面色暗淡,欲言又止。奶奶跪在碑前,哭着诉说往事。爸爸妈妈也听得留下了眼泪。我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有着怎样的情绪,只是盲目的跟着大家走,跟着哭。太姥姥去世的现实,我一直没有实感,不是我不愿相信,而是我与太姥姥的感情,微之又微。

多年以后,再想起太姥姥,最怀念的,还是只那一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