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人间看太阳

13、恋人之愿

2022-06-14  本文已影响0人  东方予城

“怎么回事,身体一点也动不了了,也感觉不到疼痛,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又是哪里?是我房间没有开灯吗?不——床板很硬是铁板做的,四周好狭窄,怎么密不透风,身体凉凉的,吸进鼻子里的气就像冰窖里冷冻肉品的气味……”

“呜……头好痛,好晕……有人吗?没用,我没法张开嘴巴,动不了……算了,我太困了,继续睡会吧。”

“嗯?我睡了多久?我可以动了,轻飘飘的。手脚都很灵活,呼吸也顺畅,等等……这个铁盒子里躺着的人是谁?和我长的一模一样?老敖,老敖啊醒醒!快醒醒?摸不到我的身体——呼——我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原来我已经不在了啊?周围一个一个铁盒子里躺着的又是谁?为什么他们都被袋子包着?他们能看到我吗?我的身体也会和他们一起,送往什么地方或者被火烧掉吗?”

“算了……身后事管不了那么多了?铁盒子外边还算比较亮,我现在该去哪?去和老周、老黄还有三哥道个别吧?可是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话,会不会吓到他们?见到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去看看水生两口子呢?会不会搅了他们的美梦,说不定还会做噩梦,算了。”

“青鸟?珍珠……去女儿那里?别了,这么些年闹别扭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去有什么用……他也六七十岁了吧?还有哪里可以去呢?不是说人死了,会有人来引路去到该去的地方?怎么这么久还不到?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正忙着呢?许是太晚了,夜里出工太累,路上走的慢吧?”

老敖慢慢飘起来,身体发着幽幽的蓝光,像初秋的月亮,淡淡的明亮着。飘着飘着,被一阵风吹出了房间、出了这座高大的混凝土建筑——哦果然是在医院。晚风刮的乱,老敖身体不听使唤,在风里飘来飘去,一会儿飞上天,一会儿旋转到地上,穿过树叶,落尽水里,跌到地上,头晕眼花。他爬起来,稳稳的站在地上,周围趴了一窝小猫,母猫躺着喂奶,并没有理会他,他再走近些,小可爱们还是没有理会他,母猫没转头看他一眼,更没有乱叫乱跑,这和他对死亡的理解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悲凉。

黑暗渐渐将他包裹,远处医院明亮的灯慢慢模糊看不见,房屋、树木、道路都、猫也隐藏起来,他身处一片浓雾之中,失去方向。慌乱中,他往前跑几步,原本以为是树木的地方空无一物,原本是房子的所在虚无缥缈,地上的崎岖和障碍也变得平坦无碍,仿佛自己是一只黑夜中的蚂蚁,从高处落到无边无尽的地板上,他有些慌,但更觉苍凉又荒唐。

“喂——有人吗?”没人回应。

“水生——推我一下。”他幻想自己还躺在床上,水生推他起床去批发市场批菜,水生那不知道名字的老婆站窗户外笑他。

“老周——三哥——老黄——”他原地转向,不敢多走几步,怕自己迷路,朋友找不到他。喊了许久,都没回应。他才想到,自己的喊叫,人听不见,也许只有和自己一样的生物才能听见。

“珍珠——珍珠啊!爸错啦,我不该遗弃你,珍珠啊——你接我回家吧!”老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闪着银光啪嗒啪嗒掉地上,没有痕迹,消失了。他不甘心就这么魂飞魄散,又一阵疯跑起来,希望碰到什么人或撞到谁,无穷无尽的平地,什么都没有——世上再无一座牢笼,比眼下更绝望更无助了。

失去一切声息、一切物质,消散了一切念想、一切精神,徒有整个空空荡荡的世界、虚无缥缈的自由,难道这才是死亡之所以令人恐惧的真正原因吗?死亡不是一不做二不休,不是拍拍屁股,不是心一横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孤魂野鬼的意思吗?

老敖心不甘,在荒野里跑来跑去,大喊着珍珠、老周、水生……嗓子哑了也停不下来。忽然一只什么东西嗷地把他扑倒在地。

“吵死了——老头!”一条高大的狗前腿压着他,好不容易见到活物,老敖欣喜若狂,爬起来一把抱起狗狗,脑袋埋进毛茸茸里,笑得忘乎所以。

“喂——老头——你住手,住口啊!别亲了——咦好恶心。”大狗又是踢又是踹的才逃了开去,蹦出二三十米远,老敖想追过去,却看到大狗身边又出现一只、两只、三只、十几只狗,大多瘦的皮包骨,尖嘴獠牙淌着口水,远远地看着他,不叫也不说话。

“狗兄弟——请救救我!大哥……狗神仙,你会说话,你肯定不是一般的狗,帮帮我这个老头子吧?只要我回去,我天天上供肉包子。”老敖脑瓜子混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真的?”扑他的大狗,看来是头领,它身板子健硕,全身油光发亮,头腿比例匀称,不像其他犬只一副副饿死鬼样。

“千真万确!我以我头上的角起誓……”

“哼,你的角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狗头领嗤之以鼻。

“请别这么说,这是我们这一族顶顶重要的东西了,如果我食言,这对角归你们,龙角——你摸摸或者舔舔——货真价实的龙角。”

“诶诶诶?别别别——老头我信我信,我信还不行吗?非要凑过来?你这家伙就是热情过了头……要我说,你这个春江龙王混到这个地步也是够可以的了,都什么年代了,这世界哪还有什么神仙啊,你能活这么久,也差不多活够了吧,知足啦!”

“我早就没有法力,不是神仙了,只是街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菜老头,想多活几天,我觉得这些年的日子还算是有些意思,不想死。”龙王有些委屈。

“你能和我们跨物种交流,就不算完全没有法力,我们在这片已经游荡很久很久了,山野孤魂感知不到时间,按年头算,短的至少有三四十年了,长的吗两三百年是有的。他们生前几乎是饿死的,直到现在能感知到饥饿,我们过的也很苦,如果你能出去,多在河边给我们捎些肉包子,我们真的感恩戴德,如能转世,一定选择给你当牛做马。”头领说完,其他恶犬嗷嗷嗷地应和着,无限悲凉。

“那我要怎么出去?”

“具体不知道,但是原理我懂。”

“什么意思?那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老头,看你这些年卖菜都卖糊涂了。我问你,你是春江龙王,你的庙宇呢?”

老敖恍然大悟,可是又泄气难过起来。

“哪还有什么庙宇啊,也是三四十年前,早就被推倒了,等身像被砸,庙宇被摧毁占去了。”想到此处,他又恨起珍珠来,非要和学生们鬼混在一起,做了帮凶,也许他也不至于那么快没了庙宇。

“我女儿亲手带人毁的,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有庙宇,有神像,我至于失去法力,这么些年自己谋生?你知道老人一个人在城里谋生有多难吗?超过60多岁就什么工作都不让做,我说我没过60岁,他们看了看我谁都不信,还要工作经验,除了算命卜卦,我哪有什么工作经验啊,他们还说我封建迷信,不让摆算命的摊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勉强度日,还好这些年有几个老哥们带我卖菜,我才活到今天……”

“行行行了——别再忆苦思苦,言归正传。你那个庙宇是不是在春江和青渚河交汇那?就是那座岛上?是吧?那就没错,我四处游荡的时候,有看到过,那个破庙还在,这些年人们也注意文化保护,好像稍微打扫了打扫,龙王雕像虽然没有,可是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一个牌位,够可以的了。”头领想了片刻,停顿了停顿,接着说。

“如果有人去龙王庙许愿,你帮着实现一下,你神力会慢慢恢复,实现的愿望越大恢复越快,想必到时候从这里出去,再次获得肉身应该没多难。”

“原来是这样吗……靠不靠谱啊?要一直没人许愿,我不就一直出不去了吗?我的肉身还停放在医院,医院怕是不会等很久……要烧掉的。”

“机缘这种东西,不好说。你不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我们也没这么帮过失去法力的神,只是这些年像你这样的神越来越多,偶然碰到几次祂们逃离的方式,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了,至于你有几分信,你什么时候能逃出去,我等犬类无能为力,不过如若成功,届时希望你愿意兑付今天的契约。”说完,头领带着狗群就要离开,老敖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等——暗号?”

“什么?”

“有没有什么暗号?如果我要找你,或者出去后给你们送包子,喊你时用什么暗号?”

“嗯?大爷,我们都是正经的孤魂野鬼,不搞黑社会古惑仔那一套,暗号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吧?这样吧,呐?我胸口这个哨子送你了,有急事或者有吃的,轻轻吹下,我们听到会来的。”

老敖接过哨子,端详了会,红绳拴着的是一颗镶着银边的红桃木哨子耶,一边似乎刻着什么字,看不大清,内里的哨珠在自己魂光的反射下,隐隐透着象牙白。

“哇——哨子是高档货啊,阁下生前在名门高就啊……”

“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于我十分珍贵,是小主人在我过世时戴我脖上的,不想这小小物什竟然穿越生死边界,陪伴我这么些年,想来已不知日月更替几何。如今为了我族能继续在亡魂之地继续生存,只得送出,万望龙王出去后,不忘契约,悯我饥犬,年节之时,在春江或青渚河两岸送些吃食,哎,老奴我感激不尽。”

“好——好,我记住了。”老敖早已不善于文雅的言辞,简单应着,而后将狗头领赠与的这颗哨子庄重地戴在自己脖子上,还在胸前拍了拍,摆弄了摆弄,心里踏实多了,一抬头,万籁俱寂,祂们已没了踪影。

与狗头领交谈后,老敖已经知道,此迷雾蒙蒙的亡魂之地,只是现实世界的一个虚无投影,他脚下踩着的还是昭文市老城区的土地,不过生死相隔互不往来而已,既是如此,昭文市也不大,哪怕自己晕头转向四处溜达走走,兴许能碰到龙王庙的所在,总比原地呆着好。何况,兴许自己和庙宇之间还存在一些微妙的联系,冥冥之中或有找到的可能。

褪去沉重的躯壳,老敖身体轻快许多,脊背不再佝偻,脸上浮肿消去,牙齿齐整,龙角完好,龙须到膝,虽无龙形,却凭风得以悠游雾霭天地,上下苍茫倒也是有一分自在。于是也渐渐忘了时日,不知道是过了几时几分还是几年几月,徒然地飘来飘去,空空旷旷的亡魂之地,除近前外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信标,张来望去怎么也找不到龙王庙在何处,如之奈何。

转机就在一霎那,一束耀眼的光从地平线某处照来,如清晨的启明星。光并不太大只如天上的星星那样一点,耀眼也只因困黑暗中太久的缘故,不要紧,这已经足够了,就像在黑暗的大海中趋光的鱼,也如黑夜里逐火的蛾,老敖欣喜若狂不顾一切飞奔过去,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他没有看到梦寐以求的龙王庙,只发现在齐眉高的位置悬空摆着几盘新鲜的供果,一个盘子装有两颗橘子两颗苹果,一盘摆满瓜子,一盘放着一只鸡腿,闪着食物原有的色泽。

身为神明的老敖跪倒在地,痛苦流涕,大呼——

“狗狗没有骗我!狗狗没有骗我!我有救了……”

供果并不能马上食用,因为供果盘子被一个蓝色的光球包裹,光球外红色的咒语又如红丝带般将其紧紧缠绕——那不是普通的咒语,是摆放供果的信徒许下的殷切愿望,唯有神明触摸咒语,细细聆听,开口允诺,结界才能解开,供果方可享用,享用后若最终没能达成信徒的愿望,名为贪婪的罪责就会降诸神明。

曾经多少岁月,他一一聆听他们的愿望,或祈求天降甘霖,或期盼山洪退去,或愿来年风调雨顺,抑或家人出行平安不遇灾厄……眼前这个愿望又是什么呢?眼下昭文市正值大暑时候,许是祈雨?

他像曾经端坐高处那样,整了整衣冠,双手握紧在胸前,闭目宁神,以表郑重严肃之意。祂褪去人间的身份认同,缓缓伸出右手,抚摸蓝色光球,结界的力量将他拽紧,红色的咒语如蛇般缠绕着手指,酥酥麻麻暖流从手指、手心直抵这些年猪油包裹的心,心跳开始加速脸色也刹那红润,银须飘然,银角烁烁——啊契约的力量,熟悉的感觉回来了,祂情不自已,老泪纵横。

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从蓝色的光球中飘来,这是信徒许愿时说的话,口音中带着酒气,祂静静地倾听着——

“阿莲,我好想你啊阿莲,老天爷你开开眼吧?那个该死的罗广标害死了我心爱的阿莲,也害死那么多人,老天爷,你让他碎尸万段吧!阿莲已经走了三年了,不管这王八蛋躲在什么犄角旮旯,神啊你一定能找到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伴随一阵一阵磕头,说话声渐小,待声音毕,红绳、光球啪嗒炸开,如锁链碎裂般光芒震裂,散入黑夜之中,老敖一阵趔趄,这愿望如芒刺在背,令祂无所适从。

要回到现实世界,就得允诺杀人,杀人,这是神明该做的吗?不践行诺言的话,他要遭天谴,而且发了这么大的愿,恐怕天谴会要老敖的命,真是的,你个小伙子为什么不去报案?哦——肯定是报过案,那个叫罗广标的许是逃犯,害死了他心爱的阿莲,好几年都没抓到。可是,你许愿之前好歹看看什么庙嘛!也不能喝醉酒了随便找个庙就拜吧?怎么来龙王庙许这种愿,我一个管下雨的,又不是罗汉夜叉,哪里懂这个?完全没有工作经验啊,这差事要怎么干?

烤熟的鸡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还是炭烤的,洒了黑芝麻,正冒着热气,再不吃一会儿怕是要冷掉,不冷掉也要便宜了庙里的老鼠;苹果红里透着黄,已经熟透了,小伙子洗得干干净净还沾着水珠——他真的好虔诚我好感动;额橘子,不是那种硬挺挺的橘子,橘皮有些坑洼,从顶上塌陷下去一些,屁股歪歪坐在盘子里,啊是上好的丑橘……瓜子也很香啊,原味的……

哎——怎么办?吃不吃?吃不吃?吃不吃?

不能浪费吧?办法总会有的吧?先从这里出去吧?天谴不会那么大吧?年轻人的愿望很值得同情啊?惩恶扬善是好事对吧?这年头龙王干夜叉的活,跨界很时髦的吧?!

嗯——就这样。

“好,就这样,没什么大碍的话,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平时要多注意饮食,别再酗酒少抽烟,买酒要去正规的商店买,现在假酒太多。哦,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办公室打电话……”年轻人躺在病床上听完医生的嘱咐,轻轻的点头,年近五十的妈妈在病床旁边对医生一阵拜谢,他心里很愧疚。经过了整夜的洗胃,胃里已经不痛只是空空荡荡有些饿,酒精脑袋还有些昏沉。

“妈,对不起,你受苦了。”年轻人一阵鼻酸。

“小志……好好休息吧,没出事就好。下次不要一个人喝闷酒,更别去河边喝,我养你这么大,你要不争气,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这么年轻……”妈妈边说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下来。

“知道了妈,可是我很难受……”

“已经三年多了,想开一点,坏人有警察去抓,迟早能抓到,早点好起来,抽空去看看阿莲的妈妈,她刚刚打电话来,很担心你。”妈妈冷静了下来。

“嗯——对不起。”

一阵吵吵嚷嚷从走廊传来,几个老大爷拉着一个医生冲进病房,身后的护士劝阻不住,医生被一个光头揪着衣领,一路打翻了不少医疗器械瓶瓶罐罐,踉踉跄跄被拉到小志旁边的病床旁,那个病床上躺着一个长相诡异的老人,睡着大觉打着呼噜,小志和他妈妈不明所以,静静听着不吭声也不敢制止。

“你们医院就干这种事?你们是人吗?”光头老人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医院的疏忽,可是当时确认患者死亡的时候,你们也在场,家属也签了字的。”

“你放屁!谁签了字?我们谁签了字?老周你签了吗?老黄呢?”病床旁三个老头接连摇头,光头老人气不打一处来。

“是他女儿珍珠签的字,她签字的时候你们在场的啊?我们的医学是很专业很严肃的,病人死亡这种事情我们怎么会弄错?”

“你还在跟我犟?!那这个打呼噜的是谁?垃圾医院——要不是我去太平间看一眼,听到老敖在铁柜子里踢来踢去,他就被你们害死了!我们赚那点钱都花医院了,花了就花了,你们倒好连病都不好好看——然后传出去说我们倚老卖老,说我们医闹,这是医闹吗?你看人不是好好的睡着觉?”

混乱中,一名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走进病房拍了拍老光头的手,温文尔雅地安抚老人们的情绪。

“患者家属您好,我是市立医院的院长,我姓黄,请您先冷静冷静,首先我为医院的这起重大医疗事故向患者和您们道歉,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这起医疗事故的主治医生、护士,也会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进行事故调查。”说着带领同仁深深鞠了一躬。

“其次,现在患者身体正在恢复,需要休息,我们可不可以先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咱们不聊医学上的事,毕竟人活了,是一件好事嘛!是吧老大哥。”院长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术,几句话三个老头便冷静下来,也不好意思再闹,确实人活了比天大,而病床上那个满脸长瘤,头上长包的老头子呼噜声更大了,还咪咪咩咩说着梦话,鼻孔里是不是冒出鼻涕泡,光头大爷想用袖子或纸巾帮他擦掉,院长拉住他,笑着摇摇头。

眼看着鼻子生出一个晶莹圆润的鼻涕泡,随着呼噜声越吹越大,盖过了半边脸,病人的呓语也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奇怪。鼻涕泡还在长大,老周、老黄和光头实在忍不住,怕出事情,就凑在病人跟前观察,就那样四颗大大的脑袋围着一个鼻涕泡,不知要做啥。

“啪——”鼻涕泡碎了,喷了病人和三个老头家属一脸。

“哎呀……哎呀怎么还炸了呢?你是睡的真好……好臭啊……”三人轻声骂骂咧咧起来,一边骂一边笑,笑着笑着发现病人已经坐起来,瞪着他们。四双眼睛相互对视,空气凝固了一会儿,就哈哈哈哈的突然抱在一起哭在一起。

——老敖啊可吓死我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哭死我们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不饿?哥带你去吃东西。

——诶?你这个哨子什么时候戴身上的,挺别致啊……

——我也以为我回不来了,我好想你们,诶诶诶这个不能吹不能吹。

——你这货,你睡着的时候都梦到什么了,呵那一阵叽叽歪歪……

——我想吃鸡腿,一手一只,还要吃大苹果吃大橘子

——以后你别卖菜啦!还天天半夜去,年轻人都受不了的……

病房里有四张床,两张空着,一张闹哄哄,另一床躺着小志,旁边坐着他妈妈,小志刚经历喝假酒,落水、洗胃又灌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隔壁病床一阵喧闹,嘻嘻哈哈全然不当这是医院。院长和那个被揪衣领的医生走到他们跟前,安抚式的和小志一家聊几句,问问他们的病情,好的怎么样,还需要医院什么帮助之类,也十分不好意思地希望他们多多包涵隔壁那床,一会儿他们就好了。

小志母子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生死悲欢感染,不觉得喧闹也笑起来,母子紧紧握着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生命啊,太脆弱了,能活就好好活着吧,老人尚且如此,蝼蚁尚且偷生,我一个年轻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妈对不起,阿莲,对不起,我还是好想你啊!我也会好好生活下去,相信我。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