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跟青春握手言和
清冷的灯光里，飞舞着无数的蛾子，它们僵硬的挥舞着翅膀，小心的试探着光的源头。也许它们完全可以感受来自灯源壁上那种能让身体感到灼痛的炽热。但是依然义无反顾地在光源附近徘徊。
我坐在台阶上，不知道该走向何处？家，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我一个人，默默地，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黑暗毕竟还是有着一定的恫吓力的，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网吧。
（一）QQ好友
“你真是记者吗？我觉得你不像噢！”我急切地敲出一行字。等待着，我想也许他根本不在线，毕竟留言还是上周的。我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并没有想着要听点什么，只是想暂时戴着。
伴随着嘀嘀的声音，qq头像闪了闪，我迅速点开。
“记者还有‘样子’？你把摄像头打开，我让你看我的记者证。”
“没有摄像头！”
“叫网管给你换台有摄像头的电脑！”
“网吧都坐满了，没有可以换的了。要不改天我选个有摄像头的吧？”
“随你！不过你不要玩太久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我当然不会回家睡觉了，不过还是乖乖地回复了一句：“好的！”
窗帘已经拉上，无边的黑夜被挡在了窗外，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戴着耳机，终于还是想着听点什么。音乐响起，像沉睡了一样的世界终于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安稳。
自从遇到他，以后的每个周末我就像被蛊虫控制的傀儡，一定要抽一点时间去网吧玩上一会儿。不然下一周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心里老是惦记着什么。
不过他似乎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往往我们聊的正酣畅淋漓时，他也会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毅然决然下线。因此我觉得他的生活一定过得很充实。尽管我是那么渴望能跟他多聊聊，对于他经常突然离开，总也怀着意犹未尽的遗憾，也为此感到怅然若失，但却从没影响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晚上，网费那么便宜，八块钱就可以玩六七个小时。尽管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实属有些不务正业，自甘堕落的成分，不过以此换取第二周继续努力奋发的动力，也算是很值得的。
夜晚的小县城是宁静的，并没有喧闹的夜市，也没有彻夜通宵的舞厅，唯有在网吧彻夜无眠的网民。阴郁的黑色天空里突然冒出零星几颗星，一闪一闪，像似彷徨，寂寥的自己那么不坚定，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寻找一处乐园？
明亮的网吧里，突然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十二点到了，网管按下开关。此时每台电脑前都坐着人，却没有一个人抬起脑袋，大家都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那虚拟之中的世界拥有磁性一样。
变黑的头像又一次亮了，“你怎么还在线？”
我不知道我隐身以后，他又是怎么发现我依然还在线的，也许仅仅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但我却并没有办法装着自己已下线的样子，而保持沉默。
我的内心是激动的，心中的万千思绪，此时都化作虚无。我以最真挚热忱的一颗心希望他能再抽出一点时间陪陪我，但伟大的自尊，又使我不得不表现出满不在乎。
“要你管？”
“那你要注意安全！我休息了。”我知道，他说要休息就一定会休息，绝不拖泥带水。也许正因为他的这种个性，才使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坐在电脑前，双手撑着脑袋。身边墨绿的绒面窗帘，偶尔被风吹起，鼓起一个大包，我将脑袋探进去，看看窗外，路灯白晃晃的照着路面，那里飞舞着无数的蛾子，我痴痴的看着。街道很安静，一盏盏路灯交织着像天街的神话，多么的迷人的夜色，可惜却被一层布阻挡了。我感觉我似乎进入了一个独特的天地，像世外的桃源。
“你真奇怪。”这是同学们给我贴的标签，不知怎地最近总时不时跳腾出来，扰乱我本就不太平的心情。这原本也就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许是被我过分放大了吧！但一句话无限期的被不同的人说出，或多或少自己也会受的影响。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在网吧，在午夜十二点以后，在昏暗的格子间里，心底既然还可以那样舒畅惬意，从此，我的周末一定留一天给网吧。
其实夜，不可怕，可怕的是黑；网吧不可怕，可怕是有人在，这些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没有电脑。我一个人默默地坐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听，放空大脑，惬意的卧躺在凳子里，岁月静好的世界是多么可爱，多么值得在人间走一趟的。
二、刚刚萌芽的性取向
18岁的我，懵懵懂懂也知道了些男女之事，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我还是比较克制，不会轻易跟异性走的很近。
我从小习惯独处，从不主动与人相较。长大了，在交朋友这块也比较迟钝，因此周围同学邻居，亲戚朋友对我的印象也一直存在着偏见，我当然很不舒服，也希望通过努力把它纠正过来，但有些东西你不在意时，它似乎不存在，当在意起来，它又那么顽固不化。
随着时间我的身体日益发生着改变，同时心理上也跟着发生着些微的变化。不知道从何时起竟会对男女之间的相处也产生极高的兴趣，且有意无意，不由自主的养成觊觎他人身体的这一嗜好。
爱情，在我心里是顶美好的一份感情。可我绝不允许它发生在我身上。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适合无拘无束，独来独往的日子。
也许随心所欲待惯了，我的生活里实难容下第二个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他们都像我的累赘，只要有他们在，我一定表现的很拘谨，像是在演别人那样的累，快乐与我而言竟是一种奢侈品。我总会有意无意为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而常常生闷气，有时想想，自己真有些傻气。不过我知道我不是真的傻，我清楚嘴甜又开朗活波的姑娘，一定受人喜欢的多一点，而我只是太安静了。
为了免遭这些烦劳，我宁愿跟同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安全距离，也不愿同谁保持长时间的亲密关系。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女生们总能成天围在一起，讲一天的话，都不觉得无聊，就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就像连体婴。然后一转身就开始喋喋不休说对方的坏话。我的自由她们当然也不能理解的。
不过随着时间，我开始在意起我身边那些亲密的男女关系，不由自主生出羡慕，妒忌，亦或怨恨。
我是不会受到谁的青睐的，因为我是被孤立在圈外的隐形人。尽管如此，但并不代表我就没有成为她们的焦点的心思。虽然我并不喜欢跟人过分亲密，但那讨厌的虚荣心，总危言耸听，改变着我的常识。让我觉得孤独似乎就像罪过一样，必须尽早剔除。
这种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是行不通的，谁能一下子改变几十年的习惯？
然而一天不见成效，痛苦感就像土里的草，一天一个样在长大。
怪诞的事，总是稍纵即逝。因为世人根本不会让它存在。有时候我多希望自己是蝉，可以通过自然界的改变而化茧成蝶。
人与人的痛也许隔着星河，别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因为经历的不同，生活环境的不同，见识阅历的不同，等等一些情况，导致我们对痛苦没有共情的体验，所以人与人的痛是不会有交集，除非亲身经历。
我也不希望靠谁能理解或体谅来解脱，因为行不通。可是在身心不一的情况之下，自己就像被挥舞着皮鞭的导演逼迫参演一个角色一样别扭。
难道内向就代表奇怪？就是异类？人品就有问题？就该被排挤？我为此感到困惑，继而又感到矛盾，有些事却不能随心所欲摒弃，反而就像一个毒瘤，时时折磨着自己。
炼狱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就如我目前的生活状态？我常常一个人苦思冥想，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有时候真恨自己，有时候又有点自我哀怜，有时又觉得人性实在太复杂多变了，完全琢磨不透，有时又感到绝望，想着好多事竟然都不是自己所能把控的，大多数都是那么无可奈何。
有一天，我无意听到一些女生在议论我。真是奇了怪了，像我这样一个透明的人，谁还能对我有兴趣？
“就连白韵也有人说她漂亮！哈哈哈！你们觉得她漂亮吗？”几个女生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一起窃窃私语。
我来了以后，既然谁也没有想走开的意思，齐刷刷的眼神向我扫了过来。她们一定在验证我到底哪里漂亮？是脸？是身段？还是脚？
其中一个说道：“男生宿舍有人说你漂亮？哈哈！”
我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不代表我心里就没有涟漪。我用余光扫视一圈教室，默默地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我看到了那个男生。
尽管我的冷酷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不善交际，故意装出的高冷。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依然要装着高不可攀，可是脸却马上出卖了我，滚烫的感觉从脸蛋一直蔓延到耳朵上，应该红的就像高高挂在门楼上的灯笼。这表明了什么？要是代表不了什么，我又何苦如此的在意？为啥会脸红呢？就因为这不可控的红脸，让我觉得丢尽了脸面。最好是他确实也说过那样的话，或有那样的心，否则我真有些意难平。
可是等了很久，一直没有等来下文。心在这段时间里却备受煎熬，既想有进一步的发展，又害怕。
从此另一种无形的痛开始在我心里滋生了。什么叫‘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只能说有些人在少年时期过得还算滋润吧！
教室里那个男孩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知何时起竟然可以随意影响到我的心情，我竟像他的傀儡，事事都要受到牵制。
他跟别的女生说话，我的心就像被谁揪了一把一样疼，常常由于过分心痛导致脸色苍白，目光幽怨。
有时候路遇成双成对的情侣，我想，如果我也能跟他一起走一走，哪怕不说话，是不是也很美好？然而每当我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心里马上又会衍生出抗拒的声音。傻丫头，那样你岂不就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随性所欲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吗？就拿学习来说，两人耳鬓厮磨是不是会浪费一部分学习时间？恋爱就是累赘，你就醒醒吧！
可是理智跟情欲是两个战线，我终于体会到了毛姆笔下菲利普在认识那个女招待以后是多么生不如死。既便如此，那把枷锁依然存在在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受到它噬心的折磨。就像一名晚期癌症患者，只能绝望的经历着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健康被掏空，没有任何办法。我茶饭不思，无法专心学习，也无法认真听课，似乎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累。
冬日暖阳之下，一股北风挂过，吹起尘埃，吹起路上的落叶和路人的头发。我站在其中，看那飞起的塑料袋，时高时低，在落叶之间尤为特别。总得找个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啊？总不能一直这样郁郁寡欢下去。
我申请了QQ号，盲目的加了很多网友，在茫茫人海之中，好在终于遇到了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
人多数时候，决定爱情质量的其实是感官，一般轻松愉悦得相处会更圆满。当然最开始时大多还是个人臆想的成分最重，使爱情更具魅力，所以才有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样一个总结。就像吸食鸦片的当事人，是喜欢鸦片，还是迷幻的感觉，是很难说清的。我是这么认为爱情的。
每一个周末，我只上一次通宵。其余时间依旧愿意待在学校图书馆里，哪怕爬在桌子上睡觉，只要手里抱着书，心就不会慌，我知道这种强制假装的努力没有用，但为了不再自责自己，哪怕自欺欺人呢？
（三）爬山
新年已过，北方的天气依然寒冷料削，姨姨的家公去世了。
作为留守老家的我来说，只能代替父母去参加葬礼。
姨姨住在山上，是在那个一到雨季，就会有神仙显灵的大山。哈哈！小时候我可是很相信这个荒诞故事的。
站在山脚，忘那连绵起伏的群山，多么像一个个盲盒，另人充满新奇的猜测和遐想。
我并不想去姨姨家，我惧怕的就是这种人多口杂的场合。只是那是我的亲姨姨，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全当一次户外冒险或远足吧！我自我安慰道。
由于长时间没有走过山路，没爬多久，就吃到了爬山所带来的疲乏，两腿像棉花一样，发软。寒风凛冽，伴着胸腔的起伏，每吸一口气，胸腔似有被撕裂又被合拢的痛感。我仰起头向上看了看，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啊！我想坐下，林子里却总有一些响动，像野兽落脚的声音。我冒着汗，恐惧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神奇的是，当身体过分疲累时，心理却无比畅快，郁结心中的不快，好像就随着汗水蒸发了一样。终于还是身体的力量战胜了心理，所以思想的崇高没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只是浮云。
也许继续爬的勇气，来自自我意识的觉醒！出了点汗，突然就来了精神。此时此刻哪怕那绵延不断的山路让我几尽背过气去，也不会让我有一丝一毫的退缩。我像一头牛，弓着背，低着头，向上。
约摸一个多小时的样子，终于站在山巅，看着雾气升腾的群山 了，哇！神仙不是别人，那就是我啊，我的脚下全然是一片云雾缭绕的雾气，就像脚踏彩云的仙女。我大大嘘出一口气，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
眼底每一条小路就像一条飘带，在我双脚之下相互缠绕，大山多像一个个大粽子。树林子里偶尔扑棱飞起地一些受惊的鸟，常常出其不意，吓得我也一激灵，但相比较让去见很多人，我是宁愿待在这里，看云起月落，飞鸟虫鸣，好不惬意。
这是我第二次来姨姨家，第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是被妈背上来的。想想都感到幸福。只是时间已过去，一切都变了模样了。
“韵韵！韵韵！韵韵！……”似有人在喊我，我站了起来，扭过身子，认真又听了一遍，真是有人在叫我。
可是我并不想理会这声音，继续一个人安定地坐着。我根本不希望现在有人打扰我，我只想一个人坐着，静静地享受这份惬意和舒坦。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四、偶遇同学
良久！
“原来你都走到这里了？刚刚我们那么大声的喊你，为啥不啃声？”男生有些生气，他大口喘着气，精疲力竭地站在我面前，前面的头发贴着头皮，早已汗湿了。他对我故意不回应感到气恼。
我知道是有我的不对，但看着表哥冲自己翻脸，心里竟悲从中来。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喜欢冲我发脾气，只是因为自己个性内敛，不善言语，不懂回击？这是我留守这么多年最真实的感受，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喜欢冲我发火，只是因为自己父母不在身边没人给我撑腰？就连眼前一向还算关爱自己的表哥，也这样动不动就冲自己发火，今天我还是他家的客人，他却全然不顾及这些。难道真是自己太蠢笨？太懦弱？太卑微？才常被人当皮球对待？
这时表哥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熟悉的暗恋对象。
此时这张脸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
我头发湿漉漉的，屁股上一定粘着抖不掉的泥巴，头发也一定都快散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问自己，原以为终于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时间，让时间去处理，结果却这么不凑巧。
我低着头，竭力想表现的稍微自然一点，可是越想表现轻松越不自在，身体僵硬的就像木偶。我斜着眼尽量不去打量这二位，只因眼里的眼泪正打着圈。
我绕过表哥，径直走了。
此时还在喋喋不休说教的表哥看我气冲冲地走了，终于还是审时度势作出了让步。他可能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我这反应实在有点出人意料。他三步两步就赶上了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以示友好，哪曾想我既然不领情，反而更加激动。
我不近人情地挡住了表哥宁伸过来的手，转身就又走了。
“云飞，我给你说个常识问题吧！你知道鸵鸟为啥在遇到危险时，会把头埋沙子里吗？”顾志明看着很丢脸的好朋友，乐呵呵地问道。只是半响也没听到满意的回应，也许他也压根没想让他来回答什么，因此自问自答道：“她觉得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了啊！哈哈哈哈……！”
可是空气之中依然弥漫的寂静，让顾志明感到一丝尴尬，他无趣的抿了抿嘴，继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跟在我们身后。
“韵韵……你生气了哈？你不知道，我跟顾志明一大早就去接你了，一路也没有遇到，我们都走到你家了，看你家屋门锁着，猜想你可能已经往我家去了。哎！韵韵，你听我说嘛！……”
表哥踉踉跄跄，跟着，却因为山路狭窄，始终也不能同我并排，几次差点被挤到了垓下。“你看，山里有这么多小路，找你找了几个来回，都担心死我们了。你说你要路上遇到野兽咋办？我刚才……刚才确实态度稍微有点恶劣，肯定惹你生气了。但你得理解我们，我一早就被我妈催，你妈也不断打电话，我也担心，所以早早就去接你了。实际上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你看我刚刚那样喊你，你肯定是听到的，还故意不回我，你说气不气人？好了，也别生哥的气，知道你也累坏了，到家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再好好聊聊。”表哥拉住了我背包上的带子不放手。
我因为生气，走地又快，此刻正气喘吁吁，两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被表哥这么一扯，就像挂在枝头熟透的果子，轻轻就落了。我就顺着表哥的力道往后倒，冲击力差点连同表哥一起撞滚到路旁刺架上。顾志明幸好眼疾手快，从我们后背抵住，才保持了重心。
看着半年多没有见面的云飞表哥，我内心其实是欢喜的，毕竟在这个世上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也算是幸福的，但这种欢喜却被顾志明打破了。
五、摊牌吧
在这个世界上 ，亲情对于我是如此寡淡。我从不轻易对任何人表现出热情。在我的生命里，我只信任自己，很难亲近他人。表哥之所以是我心里比较惦记的人，只是因为他在学校承认我是他妹妹，这让我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一丝温存，像我这么卑微的人，谁愿意结识呢？
我磨磨唧唧走在他们身后，姨姨家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那种社交恐惧的心理又一次回归到了我的意识成面，此时此刻我感觉所有感知都积聚在我的大脑里，使其变得虚幻，身体就像木偶一样僵硬，能移动，完全凭借的是习惯一样，大脑早已不再是身体的指挥中心，而是一件摆设一样。
我不清楚我是怎么坐在表哥房间的火盆边的，如果不是火烤疼了自己，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生在何处。
顾志明也坐在火盆边，时不时用火剪戳着燃着的炭条。我们没有说话，要不是周边进进出出，来往的帮忙人，我们坐一起实在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顾志明个子很高，有双皎洁柔和的眼睛，总给人一种错觉，认为他一定很好相处。
在宿舍讨论我的人，就是这位打着要考清华的名号来复读的学生顾志明。
他跟我的表哥是同学，第一次高考，因六分之差，跟清华失之交臂，为了圆梦，他决定复读。这半年让我痛不欲生的人就是他。面对这个若无其事的家伙，我实在很不自在。
“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我觉得这样坐着实在是一种煎熬，往后也一样会如今天一样折磨着我，所以我决定摊牌算了，也许说破了，自己也就放下了。
“外面雨夹雪。”他说。
“我有事要跟你说。”我低着头，一定很囧，不过我也有我的骄傲。
“现在？好吧！”
我们两人就这样绕过人群，来到了外面，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树枝都冻成了冰棍儿，看着非常的漂亮。要说冬天最美的时候那就是下雪，然后是那些银装束裹的树木，要说爱情最浪漫的时刻那就是在下雪天两人拍一组照片或则打一场雪仗，哈哈，只可惜，最美的时候，我并没有遇到爱情。
“你还要出去走走吗？”
“当然要出去。”我说。
我默默走在前面，虽然看似高高在上，实际心里七上八下。该怎么开口？实在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想。
我走一走停一停，看看表哥家的房子，在听一听人声，房子终于淹没在了飞雪之中，连同人声也听不见了，我才停下脚步。那来时的路依然留着我们清晰的脚印，有并排的，有重叠的，也有交织的，终于原了我一个梦。
我鼓足勇气，决定要把这段时间自己压抑好久的心思和盘托出，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一时所忍受的一切痛苦。此刻我就像一个复仇的使者，我要让他匍匐我的脚下。哪怕这种威风凛凛之势只是暂时，我也要显示出自己的勇敢。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不过我不需要你任何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纠结半响，终于鼓足一口气，说完自己内心早已演练无数遍的话。
良久，假装看雪的顾志明转过头，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好！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这里真冷！”他搓了搓手，若无其事。
我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他，虽然做足了思想准备，当得到答案以后，仍然感到怅然若失。我多么希望他能肯定的回答‘我也爱你’。不过潜意识里又对这种结局感到担忧。毕竟这十八年来，我习惯了孤独随意的生活，一时要让自己迁就别人，跟别人天天在一起，我觉得也很无趣，所以即庆幸他没有正面回答，又为他没能直接回答而痛心疾首。
心里话是说了，本以为可以摆脱的烦恼，终将还是保留在心里，一时也挥之不去，反而那种心痛的感觉还加深了。
“跟你时常聊天的那位，你们聊得怎么样？”良久，走在前面的顾志明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不明所以，难道他说的是他？
“你认识他？”
“当然！”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隐隐觉得我是不是真被他们戏弄了。“难道是……？”
“是的！我是想你不要当真。”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戏弄我？”实在太过分了。如果地上有一个窟窿，我一定设法钻进去，然后像土行孙一样，从后面追上，再从土里跳串上去扇她几个巴掌。
“我们宿舍男生觉得你平时神秘兮兮的，就想跟你开个玩笑。不过现在……我向你真挚的道歉。请你原谅！”顾志明双手合十，虔诚的鞠了一躬，转身就又走了。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无边的风雪潇潇落下，留下我一个人，悲凄的站在雪地。
“其实我们就是觉得好玩。也没有其他意思。”在大雪纷飞的阴影里，传出顾志明的声音。
“为什么你们偏偏要找我呢？是因为我好欺负吗？啊？是吗？”我歇斯底里，但还是忍住了委屈的啜涕。此时我不知为什么，既然连同幼年所遭受的一切不如意都蜂蛹而出，另自己更加自怨自艾，好不悲伤。
在这个班里，有几个人对我好呢？其实做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的。对于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来说，其实就是大家寻开心的工具人。想着开学时，班上有个男同学请全班同学吃冰淇淋，发到最后，因为有一个同学没有来，才不情不愿地把最后一根雪糕递给我，想到此处，我不仅泪流满面。
大雪依然飘飘扬扬，就像微风吹过樱花，就像无数花瓣飘落的样子。我头上早已斑白，可我一点也没有觉察。
顾志明戴着风帽，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并没停下等我的意思，我也不愿同他一起。
那个梦是原了，却是一场噩梦。
六、青春不是拿来回忆的
也许青春就是一段自我修复的过程。
我对于自己这段无极而终的感情，竟变得有些不可理喻。由最开始的自我反省，自我安慰，转变成怨恨他人。
我实在想不通，自己从不惹事生非，为什么他们竟也拿我寻开心？就这个问题，成天在我脑袋里转悠。时间一长 ，这么一个疑问便衍生出很多问题，全部指向自己，我对自己越发不自信了。
我发誓要报复，可是前一秒口口声声说地报复，后一秒马上就又推翻前一秒的决定。经过上一次的交谈以后，虽然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没有转环的余地，自己也彻底死了心。要说一了百了，那也就算了，然而往往真相的出现却比谎言更容易让人感到绝望。
我有很多次都站上了学校旁边那座火车大桥上，内心的煎熬无数次拉扯着自己的身体。望下去，这座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建成的大桥妥妥有四五十米高，扔一块石头下去，瞬间就会摔地稀巴烂。如果是人，跳下去，绝对血肉横飞。实难想象待在空中的那几秒，人到底是恐惧还是后悔？
生命真的伟大吗？人类凌驾万物之上的伟大，也许就是在有生之年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吧！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了那个晚上，怎么熬过了让自己事后不耻的那段絮絮叨叨的日子，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现眼。
什么样的感情才是最美好的呢？绝不是自己这样一段，也不是毛姆笔下菲利普跟女招待的感情。
身边也经常见到耳鬓厮磨的情侣，有时在电视里，有时在书里，有时就在路上 。只要看看她们放光的眼睛就能断定他们正在恋爱。可是我们之间 ，除了我的痛，再也没有可以留恋的地方了。
爱情除了情欲，最主要的也许就是相处时的幸福。
在我跟顾志明的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纠葛里，我扮演了什么角色？爱是不是彼此扶持，一同进步的吗？因为爱甘愿舍弃自我的表现，是不是很伟大？有人一定会反驳，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爱情，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女性才会如此无私付出，其实我想说的这跟男女没有关系，真真有关系的，是是否正处于热恋？
反观自己，为了摆脱内心的阴霾，为了能让自己走出泥泞，竟有点不顾他人的颜面，仿佛折磨他，就是一种解脱的方法一样。他好不好过，全然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也许我是跟自己在斗。活了十八年，屈辱了十八年，也想成为那些眼神坚定，滔滔不绝，做事周到的同学，然而却从没有办到一件另自己或他人满意的事。顾志明很优秀，是自己的榜样，也许也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我不想就像一个供人发泄的工具一样一直生活下去，不想屈辱的活着，就像蝼蚁一样渺小。我也希望有尊严的活着，被他人喜欢，成为优秀的人。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她看过很多书，反而却是自己的负累。因为心里通透，对事看的明明白白，但却表述不出，总受人鄙视，内外不一致，导致郁闷，无以复加。
那一夜顾志明跟其他一帮小伙玩了一夜扑克 ，我虽因为他的无动于衷感到失望，但他那种走哪都能融入的能力，却又另自己很是羡慕。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的矛盾，即然不需要别人回答，却又期盼着，上一秒发誓再也不理他了，下一秒依然会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而肝肠寸断。
最终我什么大学也没有考上，这件事到让从不过问我生活的父母着急了。他们挣了好多年钱，手边或多或少应该是有点存款的，也许因为还有一个小儿子，所以不敢冒然掏出一点来操心我。
当然我对继续上学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高三的这一年就像在地狱生活了千年，早已厌倦了学校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模式。我早都有走出去的打算，自力更生，不再伸手索要嗟来之食。然而此时我的父母，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责任心复苏，总之千百个不放心，不同意。
那时村里小学的陈老师家里出了点事，要请半年的假，村里干部找到我的父母，正好我刚刚高中毕业，希望能帮忙替上一年半载。我的父母当然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他们的如意算盘还在七八十年代停留着，他们认为自己女儿教个一年半载的书，如果再稍加努力些，考个教师资格证，再谈个当老师的老公，一个女孩家一辈子也算寻了个好归宿。
可是我生在九十年代，我的身边来来去去经历过两三个代课老师，却从没一个能如愿成为带编的。能当上正式老师是多么难，他们不想想，一个没有大学文凭的人，又没有社会背景，怎么可能有那么美的事。况且待半年，工资就两三百块钱，不浪费时间吗？如果去外地，少说也能挣个五六千块钱之多，还能让自己见识一下外面的大千四界，它不香吗？不过这一决定最终没有犟过父母，因为自己手边没有钱，他们不支援，我也筹不到。父母不发话，周边亲戚朋友也不愿借，因为在亲戚们看来，这也是一条好的出路。
我这时更加的没有了信心，个性内敛，跟人交往总有障碍，就像上了三年的同学没有一个是自己觉得可以求助的。
慢慢我也想通了，像我这样的个性，出去也未必就适应外边的环境。况且出去以后 ，我也将远离了顾志明，他放假回来，我是见不到的了。当然我对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热烈的情感，只是希望他的优秀可以刺激一下自己，让自己永远不要放弃继续努力的决心。
我留了下来，如父母所愿成了小学校的一名代课老师。但这些妥协都只是暂时的，我要等到自己羽翼丰满，还是会离开的。
当抱着忐忑的心情，走向讲台面对那些孩子时，一向都很害羞的我虽红了脸，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但看到那些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生，竟感到无比亲切。
父母外出打工，留下他们同爷爷奶奶生活，他们年纪小小的脸上早已蒙上了风霜。看着他们，我就像看到了自己。他们需要的，我了解，我需要的我也清楚。
全校也就十来个学生，我带着他们，就像姐姐一样。有时候带着他们去校园围栏边玩水，把鞋子一脱，双脚从围栏间隙伸过去，脚丫就碰到水面，清清凉凉很舒服。有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做游戏，玩贪吃蛇……特别特别开心。我想当年如果我也有幸遇见一个心思细腻的老师，也许我也不至于那么自卑。曾感到心如死灰的我，在学校待了一段时间以后，竟然热爱起这份工作。也许生活本身很美好！只是因为自己有一颗不开心的灵魂吧！遥想当年，庆幸没有从那座大桥上像石头一样飞下去。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孩子们又要升一级了。村里的小学校这时也收到撤消的通知，我竟然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原来自己也这么长情。
我常常一个人在夜晚，步行至这里，看着这个地方，想象孩子们还在教室读书的情景，此时我的内心竟像刀绞一样难过，没有他们我的心就像没有了热度，可是有聚有散，这也是人生的宿命，明知相聚就一定会分离，但谁也不会拒绝相聚，就像飞蛾，明知扑火会灭亡，但依然决然选择奔赴。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生命意义。明知终点，却依然迈着坚信的步伐，向前。不是生命本身伟大，而是那种一心向前的坚持让人动容。
冒险的路上从来就不缺生命。试探，牺牲，隐忍，坚持，时常发生在我们身边，人活着也许就是一个不断向所有一切发出的挑战书吧。
当我从这种半迷糊状态恢复过来，泪水已布满眼眶。
七、和解
有一回我路过那些孩子现在的学校，真值他们吃中饭，我有意无意的走进校门口，竟真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是我教的最高一级学生，现在已经上初一了，是一个大孩子了，他还是那么害羞，一见到她，就脸红脖子粗的跑开了。原有的那些熟悉的亲切，竟让我感到又那么陌生，我拍了拍自己，原来自己也是这么的虚荣？
他曾是班上最沉默害羞的孩子，带他们一起玩时，他总躲在其他学生后面，一个人不是坐这里，就是爬哪里，很不合群。就像自己，忸怩作态，沉默寡言。那时我对他很留心，却喜欢不起来。
人有时候很奇怪，对最像自己的人总表现出别人难以置信的共情，却又总又对他提不起兴趣。
今天他竟然转身就跑了。也许我当初真的对他不好，所以他在看到我的时候就跑开了。我竟无比的后悔，当初怎么就不能多多关心一下他，也许他现在正在忍受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想到此处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顺势冒了出来。为此，我决定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路旁的杨树树叶已经泛黄，风一吹，一些便顺着风飞舞起来，冬天就快来了，而我却想走了。
在决定要走的头一天，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总在我家门口出现，一见我，就马上骑着单车跑开了，那双有力的脚不停地使劲踩着脚踏，像似身后有饿狼一样。看着竟又让我感到想笑。
“白韵老师，白韵老师……”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一转身七八个孩子竟都站着我家大门外。这是分别二个月以后首次见面，我那颗易受感动的心又开始躁动了，眼泪竟又打起转来。
“我们在山里择了猕猴桃，给你带了些。”我看着她们挎的蛇皮袋子，心里竟无比感动。
他们都是本村住在山上面的孩子，放假以后就要跟爷爷奶奶一起下地劳动，有时也陪爷爷奶奶去山里弄点山货换点钱，当平日的零碎钱。
今天他们背着自己择的野猕猴桃提来送给我，这是我长这么大从没遇到的殊荣。一时的感动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去我家玩会嘛！”
“好嘞！”
一群孩子跟着我。
“老师，你要出去打工吗？”
“谁说的？”
“你姨姨，她说你后天就要走了。”孩子明显很不舍，这种对我的依赖，顿时让我感到幸福。
到了院长，大门上插着一大束野菊花，黄灿灿，非常漂亮。花束里竟还放着一封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白韵老师亲启。
“这肯定是……”白韵看那蹩脚的字迹，已经猜到是谁了。
亲爱的老师：
我是你的学生，也许你都不记得我了，但我那天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了。我很想过去抱着你的头跟你聊天，但我害羞，我没有勇气走上去，所以我跑开了。但我的心里一直都想跟你道谢。
那时你总带我们一起玩，一起学习，你会真诚抱我们每一个孩子，你不嫌弃我们脏，溜鼻涕，你给我们每一个孩子洗脸，洗手，讲故事。你的爱比我爸妈都给我们的多。以前我做什么事都害怕，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有你的鼓励，你说每个人都不完美，但每个人会因为不完美而优秀。你的话将一直在我的心中永远永远。
我现在敢一个人睡觉了，因为我知道鬼都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如果心里住着魔鬼，那一定可怕，但心里要是住着开心鬼，那我就一点也不觉害怕了。
能写信告诉你真好，因为有些话当面说总感到难以启齿，但不那样讲又表达不出那种意思。
老师希望你早日结婚成家，有自己的宝宝。她一定很幸福。
此致敬礼
你的学生
信没读完眼泪已止不住流了出来，等在身后的孩子们已经四下散开，在院子四处转悠了。有一两个稍微大点的，一脸担心。
“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告诉我们，我们叫人去。”
十多年，才第一次体会到被惦记，被依赖，被关心，原来这么催泪。
我招呼他们进去坐，我想给她们做一顿好吃的饭，然而懂事的孩子们却不愿等。
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风吹红的脸，真的很可爱。
她们坐在院子里，我看着她们每一个灿烂的笑脸，竟一时不愿让她们离开。长这么大终于体会到了不舍。
夕阳西下，路灯亮起，他们的爷爷奶奶开始在家门口喊了，那声音从山上传到山下，在山谷中回响。
终归是要分开的，看着她们的脸，我的内心竟然有些酸楚。
但未来我一定会拥有坚定的信念，来完成人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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