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平儿哥
我又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屋内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唯一变化的是颜色,是岁月带来的一层斑驳的颜色。
出门走走,去看看家门前的小坪。
所谓的小坪,其实只是所住楼房环绕的一片水泥空地。那时候夏天,我在坪里骑自行车,打蜻蜓,冬天,我在坪里打雪仗,堆雪人。那时候小坪还放了两个篮球架,我经常在坪里和小伙伴打篮球。
现在看到的小坪,变得很小了,水泥地年久失修,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水泥地上的篮球架还剩下一个,它没了篮板,只有一个空架子,布满锈迹的在那。
我绕着小坪漫步,想着小时候在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声音突然把我叫住。
“是久源吧?”我循着声音看过去。
屋檐下,一个消瘦个子的人,约莫年龄在四十岁了,他右手垂在大腿旁,夹着一根烟,左手从肩口扎了一个结,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的左手没有了。
我远远就认出了是幺平儿哥,虽然和过去的形象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眉宇间的眼神,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
那时幺平儿哥,瘦瘦的,高高的,带着我们这些小朋友打牌,洗冷水澡,看录像。
“ 幺平儿哥呀 ”!我喊到。
“久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幺平儿哥笑着说。
“昨天,昨天回来的,幺平儿哥,都好久没看到你了,幺平儿哥”。我回答。
“是呀,好多年没看到了,我前年回的,现在没出去了。你们几个那时跟我一起玩的没看到回来,估计你们现在都挺忙的吧?幺平儿哥说。
“忙倒不忙,就是现在在外面安家了,父母也在一起,就回来得少了。”我说到。
“哦,也是,你们搞得好呀,都住到城里去了,都有出息呀。”幺平儿哥喃喃说到,抬起右手,抽了一口烟。
“哪里咯,在哪都是混饭吃,幺平儿哥,那你回来,在老家做什么呢?”我走到幺平儿哥旁坐了下来。
“没事做,家里给开了一个小超市,就是你出门看到的那个”。幺平儿哥抬起手,指着小坪出口那说到。
“哦,幺平儿哥,俊文他们也没回来呀?他们我很久没看到了,也没联系,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我问到。
“他们呀,好像听说叶峰在另外一个镇上打工,舒舟好像去上海了,大家都出去了咯,都出息咯,呵呵…”幺平儿哥笑着,又抽了口烟。
“还是家里好,老家空气好,熟人又多,城里呆着没意思”。我说到。
“哪里能一样,城里人多,热闹,我要不是因为…”。幺平儿哥欲言又止,眼角瞟了下自己的左手。
“对了,幺平儿哥,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呀?”顺着幺平儿哥的话语,我问到。
“一次事故给弄没了,但现在都好了。对了,你呆几天呀?”幺平儿哥没有特别去说明,换了一个话题。
“哦,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我呆两天就走了,明天来我家吃饭吧?幺平儿哥,一起聚聚。”我说。
也许刚才的询问,过于冒昧,这段回忆之于幺平儿哥,痛苦是肯定的,也是他不愿提起的,我想。
“那我先回去清下东西去了,幺平儿哥”。我没想久坐,准备告辞回家了。
“好的,要得,你有时间就来坐坐”。幺平儿哥答道。
“好,好,那我先回去了”我说。
老家,之于我,是一份久别重逢的亲切,但对于幺平儿哥,可能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桎梏,他可能只能呆在家了,因为成了残疾人,打工不方便了,外出没法谋生,只能守着家里给他开的小超市,度日。
我能感觉到幺平儿哥想去城市打工赚钱,不想呆在家里。他难受,不仅因为他觉得自己残疾了,觉得自己没用了,这份难受,我觉得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变得没有选择了。
年轻时候的幺平儿哥,带着我们四处玩耍的的幺平儿哥,已经找不到了。
我有些唏嘘。唏嘘幺平儿哥的境遇,也唏嘘这生活。